?笙瑟歌舞,觥籌交錯,酒宴總是京城貴胄們的最愛,沒人愿意錯過這個好機會,這像是男人們的另外一個朝堂,女人們更大的戰(zhàn)場。
壽桃一盤盤擺在宴席桌上,每一個都水潤十足,大小適中,菜肴也都取了應景的名兒,福如東海,壽比南山,青松常綠,長壽齋,可謂是用心十足。
百善孝為先,在官場上,一個孝字就能絆倒很多人。威遠侯府這般重視家里長輩的壽宴也未必不與這個有關。
敬善與敬懿坐在一起,周圍的太太始終夸贊著敬善,奉承話不斷,卻也沒怠慢敬懿,敬懿雖說娘家倒了但是婆家是世代簪纓的侯爵,定北侯世子夫人,同樣不能交惡。一時間倒是搶了余家二位的風采。
屏風那面?zhèn)鱽砬謇实穆曇?,“早聞得狀元郎文采出眾,今日可有幸請狀元郎做上一首祝壽詩也讓大家起興?!”
眾人隨之附和起來,隱約聽到狀元兩個字敬善的神經(jīng)開始緊張起來,只聽聞熟悉的聲音道“那恭敬不如從命。”語氣中始終透著那股子自信與傲氣,一位與敬善同桌的麗裝夫人笑道“今個不僅有幸見了狀元娘子還能聽到狀元當場作詩,真是不虛此行。也只有威遠侯府才能如此有面子,請得皇上的狀元郎助興?!边@在場的夫人各個不是善茬,說出來的話半點沒有漏洞同時面面俱到,不漏拍一個馬屁。
敬善掩面笑了笑,沒有說什么,等待著那邊傳來李容夏的聲音,只是那聲音一出倒是讓在場的人都驚上一驚,眾人臉色邊上一邊“這個婆娘不是人,”夫人們都難看起來,敬善身邊更是傳來竊竊私語聲,“這李大人是不是醉了?!”“說得是什么話?!”更有不怕大事者“這回有熱鬧看了?!?br/>
敬善輕咳兩聲,掩飾自己的尷尬,敬懿也微微皺起眉有些擔心,難不成這狀元郎是只會讀呆子?遠日無怨近日無仇何必去得罪威遠侯?這不是自討苦吃么?
“九天玄女下凡塵。”李容夏聲音依舊清冽平穩(wěn),沒被外界所影響。像是一只清蓮。
眾人又恢復了神情,微微有些叫好,只是卻不知高興的太早,李容夏下一句再次把人們的心情打到谷底,“生得子孫去做賊,”這次連上座的老夫人都皺起眉頭,分明的不高興寫在臉上,敬善握了握手,心撲通的跳,難不成真是醉了?!
“偷得蟠桃羨母親!”李容夏說完最后一句,宴席上傳來陣陣叫好聲,連老夫人都面露喜色,微微頷首,只有敬善偷偷擦自己手心中的冷汗。
“狀元郎真是愛開玩笑,這是把大家嚇得,好在是嚇上咱們一下,皆大歡喜皆大歡喜?!蹦菋D人笑聲尖銳生生刺得敬善耳膜疼,敬善卻還是保持一臉微笑,許是臉上笑僵了,想變也變不回來了,盡管心里剛才還在咚咚的打鼓。
之后祝壽詞接踵而來,卻沒一個有李容夏的那么精彩。
宴席再好,終有散時,客人陸陸續(xù)續(xù)離開,李容夏也在威遠侯府門口等待敬善,見敬善出來,笑著拉過敬善,卻被敬善狠狠地剜了一眼,“夫君著實讓人擔心,讓人心驚肉跳?!?br/>
李容夏見小娘子一副嬌嗔之態(tài),笑著打趣道“原來讓娘子擔心,那可真是為夫的錯了,等晚上回府為夫好好給娘子賠禮。”
嘴里吐著酒香,話語帶著絲絲曖昧,讓人臉紅心跳。
幸好一道剛毅的聲音傳來,打破尷尬,聲音里面帶著軍人獨特的味道,“李兄。”那人英眉劍目,颯爽英姿,舉手投足都多了幾分剛直與利落,李容夏回過頭,也拱了拱手,“世子?!?br/>
敬善瞬間低下頭,用余光打量著這個男子,他就是曾經(jīng)求娶過自己的白子山,與白子年面目有幾分相似,卻有全然不同的氣質(zhì),棱角分明,剛強勇毅,不若白子年那般秀氣。
“多謝李兄剛才獻詩。”白子山笑著道,轉眼看了看李容夏身后的敬善又收回目光。
“世子客氣了?!崩钊菹睦^敬善,“這位是家妻,這位是威遠侯世子?!崩钊菹呐c白子山雖一文一武為皇上的左膀右臂卻不近熟悉,多數(shù)是在朝堂上碰面,私下幾乎沒有交集。
“弟妹好?!卑鬃由降溃Z氣沒有半點不對,反而然人覺得此人之前完全沒有向自己表示過求娶之意的人,大氣坦然。
“世子好?!彼餍跃瓷埔猜渎浯蠓?,卻感到白子山的眼光微微有探究之意,無關曖昧。
“那就不耽誤李兄回府休息了,改日再聚。”白子山,胸前抱拳,李容夏也爽朗笑道“改日定與世子不醉不歸?!闭f完拉著敬善上了馬車。
白子山看著消失的馬車,問向身邊的小廝,“四少爺呢?”
“四少爺剛剛也在送客人,與四少奶奶吵了兩句就去了書房?!卑鬃由铰犃宋⑽㈩h首,轉身進府。
白子年的書房燈火通明,窗上映出一個獨影,白子山門都沒有叩便徑直走進了白子年的書房,白子年見來人,只抬了抬眼,便低頭繼續(xù)做自己的事,不滿道“大哥還是老樣子,進弟弟書房從不敲門?!?br/>
白子山站在白子年的書案前,冷聲道“剛才我見到了徐家三小姐,現(xiàn)在的李少奶奶。”自己待這個弟弟向來嚴格,父親忙碌,母親溺愛,自己就擔起管教的責任,長兄如父,恐怕這個弟弟對自己早就是恨大于敬了。從對自己的態(tài)度就能得知。
白子年把手中的兵書放下,無所謂道“與我何干?李少奶奶是李少奶奶,我是我,當初不是大哥逼得我放棄?現(xiàn)在又來與我提她做什么?”兩兄弟之間似乎一直因為多年前那件事又一個檻,怎么也沒跨過去。
“碧璽,碧璽很像她?!卑鬃由?jīng)]有理會弟弟的反問,繼續(xù)道。
白子年忽然來了脾氣,像只發(fā)怒的獅子,“像又如何?今天那個婆娘跟我說像,現(xiàn)在大哥又來說像!難不成大哥還以為我是個孩子,要找替身么?!”白子山眼中升起迷霧,疑問道“難道不是?不管怎么說她現(xiàn)在是李少奶奶,四弟還是要有些數(shù)才對。”
白子年最討厭的就是自己大哥的說教,似乎他天生就是一副黑臉,很少給自己長兄般的慈愛,如今竟懷疑起自己,“碧璽是我身邊的大丫鬟,我抬了她做姨娘本就沒有什么,況且她本就算是母親賜給我的通房,大哥難不成要連我房里的事,我寵了哪個女人都管?!”
“你寵哪個女人我不管,但別丟了侯府的臉。”白子山的聲音像是冰刀子一般,白子年冷笑“是啊,我一直給侯府丟臉,大哥一直給侯府增光,現(xiàn)在全府上下都知道,大哥何必再來踩弟弟一腳。何況碧璽變得越發(fā)得像她我又什么辦法?大哥你神通廣大,倒讓碧璽變回來啊?大哥真以為弟弟是那么深情或者薄情的人么?要生生拿另外一個女子犧牲?碧璽自小跟在我身邊,因為我挨過的板子數(shù)不勝數(shù),幫我掩蓋闖下的禍更是多,難道我的心腸是鐵打的,現(xiàn)在我能讓碧璽過上好一點的日子護著她補償她,就都來懷疑我,大哥你也懷疑我,以為你弟弟是那種拿得起放不下的人?如今徐敬善她嫁了別的男人我還會想著?早在我送玉簪的時候就說過,過去得就不會再重來,我們也只是陌路人罷了。難不成我是那么不負責任的人?”白子年越說越激動,卻不知如何解釋這一切。胸腔跟著激動而起伏。
他怎會不知道碧璽越來越像徐敬善,甚至有些模仿,他又怎不知碧璽是在故意為之,不過是為了讓他開心,不過以為他還喜歡多年前那個女子,討他歡心,孰不知一切早就化為零落埋在泥土里,他現(xiàn)在放在心上的只是碧璽,不是徐敬善的替身。戰(zhàn)場上渡過的那幾年真讓白子年想了明白許多,他起初最想念的是叫徐敬善的那個女子,后來慢慢連她的樣子都記不起,猛然發(fā)現(xiàn)自己最離不開的卻是一直在自己身邊服侍的碧璽,有時候睡著都會叫她名字,服侍自己,漸漸的越來越想從戰(zhàn)場上回京,見見她,才知道得不到的不是最好的,最好的而是身邊那個。自己喜歡的女子不懂得自己是何其悲哀。
白子山用一種復雜的眼光看向自己的弟弟,似乎他真的成長了許多,至少不糊涂,“子年,不是大哥多嘴,你跟四弟妹還是要好好相處,多擔待她一些,也免得她找碧璽麻煩,讓她不好過?!?br/>
白子年停了一會兒似乎平靜了許多,頹然坐回椅子上,“大哥,我很累了。”
白子山只交待句“早些休息?!本娃D身離開了書房。留得燭光下一個獨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