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人站在原地沉思了一會，突然問道：“對了，你們三個可曾見過邱振南？”

    “邱振南？”江大山微微一愣，叫道，“他也到江南來了嗎？”

    “他比你們更早離京。”

    “奇怪，他來江南做什么？”

    “你們來江南又是做什么？”

    “難道他也是來抓吉飛的？”

    “哼！”青衣人說道，“我實話告訴你們，吉飛要等的人就是他?！?br/>
    宋師范聽了，面色不由一變：“莫非受到牽連的人不是房供奉，而是柯大人？”

    江大山聽得有些糊涂，問道：“這件事跟柯大人又有什么關系？”

    沒等宋師范開口，只見青衣人瞪了他一眼，說道：“江大山，我問你，你為什么要來江南抓吉飛？”

    “霍供奉和康大人叫我這么做的?！?br/>
    “那你知道他們?yōu)槭裁匆屇氵@么做嗎？”

    “我只知道吉飛這個人很重要，不能讓他落在別人手中?！?br/>
    “你呢？秦金誠?！鼻嘁氯说?。

    “我的情況和江大山差不多?！鼻亟鹫\說道，“不過古大人曾叮囑過我，此事關系重大，絕不能有半點馬虎。能抓到吉飛最好，要是抓不到，也不能讓他落入外人手中?！?br/>
    青衣人知道他說的“外人”就是指大內高手之外的人，哪怕是東廠和錦衣衛(wèi)的人，也是“外人”。

    “這么看來，你們兩個知道的東西不如宋師范多?！鼻嘁氯苏f道，“不過就算是宋師范，也所知有限。”

    “請姚統(tǒng)領指教?！彼螏煼墩f道。

    “我實話告訴你們吧，吉飛知道一個天大的消息，而因為這個消息，有人恨不得他死。吉飛為了保命，既不敢去京城，也不敢離開江南，畢竟江南才是他的地方。

    他有一個朋友，認識柯大人的一個手下，于是他借著這個朋友的關系，想尋求柯大人的保護。但這家伙信不過柯大人的那個手下，非要見到柯大人本人不可。

    柯大人雖非供奉，但這些年年一直坐鎮(zhèn)大內，負責保護皇上安全，怎么可能會親自跑來江南見吉飛？所以柯大人只好叫徒弟邱振南，代表自己到江南來見吉飛……”

    說到這里，青衣人望向宋師范，接著道，“你剛才說涉事之人是柯大人，完全錯了。如果這個天大的消息跟柯大人有關，吉飛避之而不及，又怎么可能主動聯(lián)系柯大人，尋求他的庇護？”

    宋師范說道：“卑職失言了。”

    “這也不能怪你。”青衣人道，“換成是我，在一知半解的情況下，也會犯此錯誤?！?br/>
    “姚統(tǒng)領。”江大山說道，“如果涉事之人不是柯大人，那會是誰？難道真與某個供奉有關？”

    青衣人微微一哼，說道：“他們兩個比你聰明，你問問他們。”

    江大山道：“我不服他們兩個，問了也白問?！?br/>
    “那就不要多問，做好你份內的事就行了。”青衣人的年紀比江大山大不了多少，可他的語氣就好像是在教訓小孩子一樣。

    奇怪的是，江大山也不生氣。

    原來，這青衣人名叫姚嵩，乃“武英堂”中的要人，不但掛有御林軍統(tǒng)領的虛銜，而且還是柳少侯的六個手下之一。

    柳少侯自從七年前“消失”以后，他的六個手下全都進了“武英堂”。

    姚嵩的武功在六個手下里面位居第二，但論年紀，卻要比排名第一的年輕三十歲，是個天才。

    而“武英堂”共有三個天才，除了姚嵩之外，邱振南算一個，但已經被王默給殺了。

    至于第三個天才，就是左堂主錢神通的義子錢勝軍。

    三個天才里面，姚嵩年紀最大，段位和武功也最高。

    五年前，江大山和姚嵩比試過，姚嵩將他狠狠揍了一頓，他卻從此對姚嵩十分佩服。

    所以姚嵩教訓他，他并不覺得丟面子。

    但要是別人，那就未必行的通了，譬如說秦金誠。

    “姚統(tǒng)領?！鼻亟鹫\說道，“如果涉事之人跟房供奉有關，那吉飛被房供奉的人抓了，豈不是很不妙？”

    “是很不妙?！币︶哉f道，“但話說回來，桑長平膽子再大，也不敢殺人滅口。他要是敢這么做，就會連累到房供奉，你們覺得房供奉還有可能繼續(xù)做供奉嗎？”

    “那就奇怪了?！鼻亟鹫\說道，“如果桑長平不敢殺人滅口，就算讓他抓了吉飛，他早晚也得把吉飛交給其他人處置。既然如此，他又何必多此一舉呢？”

    “我看他是想恐嚇吉飛！”宋師范說道。

    “恐嚇那是一定的?！币︶哉f道，“這原本就是我們大內高手的拿手好戲，但我覺得除了恐嚇這個手段之外，桑長平還會干點其他事。至于是什么事，我暫時想不到。”

    “那我們現(xiàn)在該怎么辦？”宋師范問道。

    “目前只能等，只有等桑長平自動露面以后，這件事才能繼續(xù)下去。”姚嵩話鋒一轉，說道，“你們三個這次跑到江南來，雖說是奉命而為，但不是為了公事，而是私事。左堂主將來一旦問起，你們三個少不了會挨罵。萬一將三位供奉牽連進去，那就不太好了。”

    “不知姚統(tǒng)領有何良策？”

    秦金誠不怕挨罵，可真要連累到他身后之人會被錢神通責備，那確實是一件劃不來的事。

    “放心?！币︶哉f道，“我這次到江南來，帶有任務，你們三個就說是跟我一起南下的，就沒人會多問。”

    三人聽了，都覺得姚嵩“夠朋友”，自然點頭稱是。

    很快，三人離開此地，也不知去了何處。

    但沒過多久，就在三人先前所在的地方，突然來了一個老頭。

    那老頭卻是“八仙”當中的“雁靈仙”燕髯客。

    只聽他自言自語說道：“這些大內高手看似一團和氣，其實內部派系林立，將來說不定會爆發(fā)內亂。他們說的那個吉飛究竟是什么人？為什么如此重要？難道真的事關某個供奉嗎？”

    轉念又想：“房供奉應該就是那房正義。我雖然沒有見過這個人，但聽說此人頗為正直，自成為大內高手以來，從未殺過一個好人，也從未冤枉過一個無辜之人?！?br/>
    正想間，目光及處，遠遠望見了一個正在飛奔的人。

    那人并沒有看到他，但他一瞧之下，眼神如電，瞬間就認出了那個人是誰。

    “這個小兄弟果然沒死！”

    燕髯客心里高興極了。

    片刻之后，他就追上了那個人，從后方趕上去說道：“咦，這不是小兄弟嗎？你這是往哪兒去呀？”

    那人嚇了一跳，回頭一瞧，見是燕髯客，不由歡喜。

    “原來是你老人家?！蓖跄械馈?br/>
    “對啊，就是老朽?！毖圜卓秃φf道，“小兄弟，看到你沒事，我就安心了?！币矝]問王默到底是怎么脫身的。

    王默見他沒問，當然也不需要多說，只是問道：“你老怎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

    “我回家啊?！毖圜卓驼f道。

    “回家？”

    “回雁蕩山?！?br/>
    “原來如此?！蓖跄⒖堂靼?。

    據他所知，雁蕩山位于溫州府境內，而臺州府就在溫州府的北邊，想要去雁蕩山的話，就得南下。

    “小兄弟，我看你一路飛奔，速度很快，像是在趕路，不知要去何處？”燕髯客說道。

    “晚輩想去……”王默猶豫了一下。

    而沒等王默說出“舟山”這兩個字，燕髯客就已說道：“雖然你要北上，而我要南下，根本不同路?？杉热挥錾狭?，我們就一起先北上，找個地方坐下來聊一聊。等聊完了，我再回雁蕩山也不遲。你覺得如何？”

    王默說道：“這不耽誤你老的時間嗎？”

    燕髯客笑道：“耽誤什么？我有的是大把時間。”

    當下，兩人展開輕功，一路朝北而去，很快就過了楓樹嶺，踏入了寧波府奉化縣境內。

    兩人速度飛快，用不了一個時辰，就已經到了奉化縣城。

    進城之后，兩人找家客棧落腳，方便說話。

    不多一會，屋內有酒有菜，一老一少相談甚歡。

    閑聊盞茶工夫，王默才說到正題：“對了，晚輩聽說李丹鳳輸給了少莊主，不知這個傳聞是不是真的？”

    “當然是真的。”燕髯客喝了一口酒，說道，“李丹鳳武功雖高，但她的修為畢竟沒有‘入神’，不是少莊主的對手?？缮偾f主為了贏她，卻也耗費了不少力氣?！?br/>
    “那李丹鳳死了嗎？”

    “這個不好說?！?br/>
    “怎么？”

    “以她所受的傷，就算暫時能活下來，只怕也活不了多久，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她肯散掉一身功力?！?br/>
    “散功！”

    “對。不過就算散功，以她的年紀，想來也只能多活幾年?！毖圜卓驼f到這里，輕嘆一聲，“你也看得出她那個人是什么脾氣，就算她不死，那也跟死沒什么區(qū)別?！?br/>
    王默想起李丹鳳那么自負，而今慘敗給少師正，定是生不如死，不由跟著嘆了一下：“這倒也是?！?br/>
    只聽燕髯客說道：“李丹鳳一敗，四海龍王布下的神龍伏魔陣固然了得，卻也不敢與少莊主硬拼。雙方斗了一會，忽然有炮聲傳來，各種各樣的戰(zhàn)艦，大明水軍吶，海盜船吶，倭寇船吶，少說也有七百艘，三萬多人，加上空明島上的武林中人，打了半日，死的死，傷的傷。所幸這個時候，囚牛公子在征得四海龍王同意之后，與少莊主講和了。”

    講和？

    王默完全能想象得到雙方激戰(zhàn)了半天，一定是傷亡慘重，但講和什么的，他卻沒有想過。

    “不得不講和啊?！毖圜卓驼f道，“沒人打得過四海龍王，也沒人打得過少莊主。就算少莊主有能力殺了四海龍王，可他最后也會重傷，甚至是被四海龍王拼得同歸于盡。我要是少莊主，我也不會拿自己的性命去拼這一場。你說我的話對不對？”

    “對?！蓖跄仲澇伞?br/>
    “你也知道囚牛公子根本不想與武林人士為敵，他講和乃是理所當然的事?！毖圜卓驼f道，“他與少莊主約法三章，今后不會再做那海賊的勾當，而少莊主也答應他，只要他愿意遵守諾言，自己就既往不咎，大家和平相處。”

    王默一愣，說道：“這件事不是牽扯到了朝廷嗎？官府會輕易放過那些海賊？”

    燕髯客笑道：“本來有個監(jiān)軍太監(jiān)不想答應，還口出狂言，說是要把所有海賊滅掉。但少莊主說了，如果朝廷不打算講和，非要拼個魚死網破，他刀劍山莊就不再管海賊的事，就此退出。

    那監(jiān)軍太監(jiān)不知少莊主的厲害，居然在少莊主面前耀武耀威，說少莊主藐視朝廷，目無法度，甚至還想叫人把少莊主抓了。

    結果這家伙被少莊主的神功嚇得差點尿了褲子，剛巧有個東廠高手來到，說是有密旨。

    那監(jiān)軍太監(jiān)看了密旨以后，立刻改變態(tài)度，不敢再對少莊主無禮，而是愿意聽少莊主的安排。

    就這樣，少莊主與囚牛公子講和了，一場紛爭就此結束。

    不過四海龍王損失了許多手下，我估計至少有六千，只剩下不到三千人。尤其是那倭寇，原本有五千多人，經過一番大戰(zhàn)后，活下來的不足五百，大多葬身海底。”

    王默頗為吃驚，說道：“原來盧隱有這么多手下！”

    “那是當然?！毖圜卓驼f道，“盧隱身為四海神龍，論手底下的兵力，固然比不上當年的‘?；省瘜O波，但只要四海龍王肯聽他的話，四海龍王的手下就是他的手下。只要盧隱高興，隨隨便便就能調動數千人。但這已經成了過去，隨著盧隱再次銷聲匿跡，四海龍王元氣大傷，除非四海龍王真的想造反，否則那些海賊以后翻不起什么大浪。”

    王默想了想，突然問道：“燕前輩，萬一有人還想興風作浪呢？”

    “你指的是？”

    “盧隱有九個兒子，其中一個死了，囚牛公子雖然是大公子，繼承了四海神龍之位，可他還有七個弟弟。我看這七個弟弟未必全都服從囚牛公子的號令?！?br/>
    “小兄弟，你果然厲害?！?br/>
    “你老何出此言？”

    “你的擔心，少莊主也想到了?！毖圜卓驼f道，“所以少莊主盡管與囚牛公子有了口頭上的約法三章，卻也說過，如果有人敢不遵守講和條件，就算是窮一生之力，他也要誓殺此賊，絕不姑息?！?br/>
    “那囚牛公子是怎么回應的呢？”

    “囚牛公子說了，要是他管不了這些人，就會與這些人劃清界限，這些人是生是死，與他再無半點關系。言下之意，就算他的弟弟們將來危害武林，乃至于與朝廷為敵，他也不會庇護?！?br/>
    “那就好了?！蓖跄Φ溃斑@位囚牛公子為人不錯，我真不希望他步盧隱的后塵?！?br/>
    “可是……”燕髯客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欲言又止。

    “可是什么？”

    “我擔心從此以后，新的四海神龍根本沒有能力鎮(zhèn)得住四海龍王。所謂群龍無首，少則數年，多則十年，四海龍王勢必會與中原武林再起沖突。”

    “難道四海神龍還敢與少莊主為敵？”

    “他們是不敢，除非他們的修為全都踏入了‘入神’段位。但你應該記得盧隱與悟空大師決戰(zhàn)前所說的話吧？”

    “晚輩記得?！?br/>
    “盧隱為什么會說那番話？”燕髯客目中透出幾許憂慮，說道，“依我看來，他是擔心那‘日本武圣’有朝一日修成無敵神功，率領扶桑高手進攻我中原武林，甚至是舉全扶桑之力，入侵我中原王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