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青年一看穿著打扮就是城里人,整齊光潔的短發(fā),中山裝,黑亮的皮鞋,站在那里倨傲地看著人群。
他看上去像是突然從天上降下來的某一位冷傲的神,與周圍的環(huán)境,周圍的這些人格格不入。
他的身上又似乎散發(fā)著一種氣息,冷漠,威嚴,讓人不敢靠近,不敢抗拒。
“愚昧的人!”他俊朗的臉上雙眉緊皺,兩片弧度完美的薄唇里吐出四個字。
他渾身散發(fā)出冰冷的氣息,但卻上前,扶起了倒在陳秋腳下的劉氏跟小勇。
有人被他這冷冽威嚴的氣場給嚇住了,但也有人不知所謂。
“喂,你哪廟的?說話那么不知分寸!這是我們村的走資派,難不成你要保她?”郭春花陰陽怪氣的說。
“對,我就要保她?!蹦星嗄晡⑽⑥D(zhuǎn)頭,往郭春花那邊看了一眼。
他說這話的聲音并不大,但卻讓在場的所有人都不敢忽視。
陳秋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就像是在看她生命里的稻草,黑暗里的明燈。
“你是她姘頭?果然,不僅走資派,還搞破鞋,十足的賤人啊這是!”郭春花趁機又起哄,她才不會輕易就放過陳秋。
“就憑這話,我足以讓你坐牢你信不信?”男青年又甩給郭春花一個冰冷的眼神。
他說出的話,自來說到做到。
說完,他環(huán)顧了一圈,完美的薄唇再次輕啟,說出的話卻寒涼無比:“如果你們不趕緊放了她,你們,全都坐牢!”
他口中的“她”是誰,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吆!走資派不坐牢我們倒得坐牢了?”郭春花顯然不信,她罵街罵慣了,這些年還不是安然無恙。
男青年又一個冷冽無比的眼神投射了過去,這次,嚇的郭春花渾身一哆嗦,悻悻地閉了嘴。
“這位同志看似不是我們本村的人啊”,村長從人群中走了出來,打量著眼前這位男青年。
“不是你們村的也要阻止你們的愚昧行為!”青年只看了村長一眼,便知道他是村干部,“作為村干部竟然認可這種行為,真是不可理喻!”
他的臉上先是揚起一抹冷笑,隨后又變得冷如冰霜。
村長被他說得臉色由黑變紅,再變成五顏六色。
誰愚昧了,難道走資派不是人民的公敵嗎?
“這位同志出門在外還是少管閑事的好,有時間多學習學習,少打扮得油頭粉面的出來招搖”,村長清了清嗓子,背過身氣鼓鼓地說。
這青年當著那么多人的面落了他好個沒臉,讓他這個村長以后還咋當?
“你們就是愚昧,說白了就是蠢貨!”陳秋沖著村長喊道。
“你!繼續(xù)游街!”村長將火氣轉(zhuǎn)移到了陳秋身上,拉長了臉,一摔胳膊,轉(zhuǎn)身就要拽著陳秋走。
“誰再敢走一步,我保證讓他把牢底坐穿!”青年擋在前面。
他又回頭看了陳秋一眼,見這小姑娘已經(jīng)快到極限了,身子搖搖晃晃,頭發(fā)鮮血混在一起糊在頭上,臉上的血凝固了,一道血痕從上而下豎跨在整個臉上。
然而,她的神情卻依然倔強得很。
難道她,不怕死嗎?
“許村長,郭春花,你們就等著被抓吧,都要改革開發(fā)了,你們還在做這么蠢的事!”陳秋順著男青年的話說道。
男青年一聽,心里突然就咯噔跳了一下,不由得又打量了這小姑娘幾眼。
她看起來也就十五六歲,竟然知道改革開放!連他也是剛剛才知道的。
改革開放以后國企都要改制了,需要自負盈虧,各大企業(yè)都在緊急尋找十年運動時期埋沒在農(nóng)村的人才。他作為江北海軍造船廠設(shè)計部副部長,也親自下鄉(xiāng)尋人來了。沒想到剛來到城郊的大槐樹村,就遇見這么一檔子事。
他生性清冷,本來不想管這檔子閑事的,但不知為何,就這么稀里糊涂地管了?;蛟S,是被那小姑娘倔強的眼神給吸引住了吧。
“哼,就你們倆?口口聲聲說要抓我們,你以為你們是誰?撒泡尿趕緊照照自己!”村長也不顧身份了,說話毫不客氣。
男青年不再和他啰嗦,只從衣兜里拿出一張疊的整整齊齊的白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