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好好的喜事,一轉臉成了喪事。坐在轎子里的張氏被驚的沒回過神,眼神木訥的睜著,腦袋空白了一瞬,滿臉的難以置信。
沈母死了,此時處境最為尷尬的莫過于他們父子倆。
要說張氏沒嫁過來吧,這花轎都已經快抬到沈家門口了,說嫁過來吧,他又沒有跟沈母正式拜堂成親。
現(xiàn)在張氏面臨著選擇,嫁,還是不嫁。
沈家出事,原本慢悠悠抬轎的兩人趕緊加快腳步趕路,平穩(wěn)的轎子頓時顛簸晃悠起來。
張氏平靜了多年的心仿佛就這么被晃亂了,泛起陣陣酸楚的漣漪,慢慢蕩濕了眼眶。
說實話,沈母對他還是不錯的,嫁過來的前一夜張氏還想著兩個人就這么搭伙過日子也挺好,可轉眼間她就出了事。
村里人對著轎子小聲議論指點,說張氏本來就是個鰥夫,現(xiàn)在嫁過去還是個鰥夫,真是個克妻的晦氣人,畢竟沈母看著身強體健的,怎么只救了個人就被淹死了?還不是被他克走了精氣神。
也有說是地下的沈父因為沈母再娶吃味了,這才把她帶走。
不管如何,現(xiàn)在最可憐并不是被村里人議論的張氏,而是沈沉醉……
沈沉醉十三歲考過童生參加秀才考試,被村里人一致評為神童,覺得這孩子小小年紀就有如此成績,將來肯定前途不可限量。
可就在她考上秀才的那一天,她爹投河自盡了。
守孝三年,今年孝期剛滿,她娘緊接著又出事……
沈沉醉不過十六歲,還未弱冠,就遭受這一連串的變故,若是心智不堅,這種打擊對她來說足夠致命了。
“多好的孩子,真是可憐了?!贝謇锶颂岬缴虺磷?,沒一個不搖頭惋惜,連連嘆息的。
陸小漁聽的心里一揪,抿了下唇瓣,目光猶豫的往轎子里看了一眼,礙于身邊有外人在,忍住沒說話。
轎子停在門口,掛著紅燈籠貼著紅對聯(lián)的沈家,現(xiàn)在亂成一片。
沈沉醉目光空洞的看著那個被人抬進屋里,擱在堂屋木床上,面容青紫的女人,久久沒能說出一句話來,仿佛有塊石頭結結實實的壓在心口上,喘息不了。
周圍紛亂吵鬧,她一動不動的站在人群外,仿佛所有嘈雜的聲音都跟她無關。
沈沉醉耳朵里全是嗡鳴聲,覺得自己游離于眾人之外,直到有人搖晃她的胳膊喊她,“沉醉,沉醉?”
沈沉醉愣怔的回神,反應慢半拍的側頭,茫然的看向拉她胳膊的人。
是鄰居,沈沉醉按輩分要叫她一聲林嬸。
林嬸目光擔憂的看著她,輕聲詢問,“張氏的轎子到了,你看這……?”
是迎進門還是不迎進門呢?
林嬸覺得沈沉醉是不會想要多個繼父的,現(xiàn)在沈母去世,就更沒必要把張氏迎進家門了。
她有些心疼的看著沈沉醉,嘆息一聲,“沉醉啊,嬸知道你心里頭難受,但現(xiàn)在你家里亂成一團,這時候還需要你站出來拿主意做主,你可不能倒下。”
林嬸拍著沈沉醉的肩膀說:“但你也別怕,還有我們在你身后替你看著呢?!?br/>
沈沉醉搖搖頭,示意自己沒事,挪動如同灌鉛的雙腿,親自走到門口。她看了眼擔憂她的陸小漁,緩緩移開視線,垂眸對著轎子里的張氏,啞聲說道:“您可以不過門,我讓人送你們回去,事后沈家絕對不會多說什么?!?br/>
沈家出了這么大的事情,整個村里的人都過來,自然包括老沈。
她焦急的站在旁邊,生怕張氏不下轎,到時候沈張兩家結不了親,那她跟沈母按下的借據條約也就沒用了。
比起二十兩銀子,她更想要陸小漁這個人。
如今一聽沈沉醉說這個,她立馬站出來說道:“怎么不多說什么?明明都已經定好了的,這婚事就是個過場,張氏早就是你們沈家的人了,現(xiàn)在他要是敢扭頭回去,外人的唾沫星子可不得淹死他們!”
沈沉醉聞言余光瞥向老沈,冷聲說道:“這是我沈家的事情,我說這婚事不算數(shù),那就不算數(shù)。”
老沈被沈沉醉噎的一頓,蹬著眼睛說道:“沉醉啊,你可別胳膊肘往外拐,你爹娘都死了,你在這個村里可得倚靠著我們呢,我們說的話可都是為你好,張氏進門你還能有個家,張氏要是不進門,你可就連家都沒有了!”
陸小漁覺得這話聽著格外刺耳,目光不悅的瞪了老沈一眼,抿唇看向臉色蒼白的沈沉醉,大眼睛里盛滿了擔憂跟關心。
剛才還想著讓他爹最好別嫁進沈家的人,現(xiàn)在開始后悔了。
其實老沈也沒說錯,沈沉醉爹娘都沒了,以后自己一個人可怎么辦?
陸小漁咬了下唇,心想其實家了多她一張嘴吃飯也沒什么,他那天看沈沉醉吃的其實挺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