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為戰(zhàn)螞蟻們在暴雨來臨時會嗅到味道，因而把家搬到高地。草民們在動蕩時也能嗅到味道，但能做的一般只有回到家里，仿佛家里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偙仍诖蠼稚舷构浒踩┌伞m里面折騰得挺熱鬧，但冷兵器時代是聽不到炮聲的，宮外的百姓不知道里面在搗鼓些啥，但風(fēng)聲已經(jīng)傳開了。起先是有一股不明身份的馬隊從鬧市橫行，直沖皇宮，有識者便已嗅到不妙，后來宮里一鬧，有些小官跑回家來了，消息便不脛而走。消息不是謠言，最能說明問題的是今天到了酉時沒有聽到鼓聲，宮城上的鼓聲是控制各門守備交替輪換的信號，也是衙門里上值下值的信號。今傍晚靜得可怕，沒聽到一聲鼓響，不是出問題了是什么？平常繁華的東市驟然變得冷冷清清，地上到處都是被掀翻的亂七八糟的貨物，一片狼藉。當(dāng)然都不是值錢的東西，絲綢瓷器什么的早搬進去了，主要是些水果、蔬菜等，被人踩得一塌糊涂。這模樣，就像是忽然爆發(fā)了瘟疫，人都死完了一樣。只見市上居然還有一個人，披頭散發(fā)衣衫襤褸，原來是個乞丐。那乞丐悠哉游哉，不慌不忙地在一堆被踩得稀爛的果子里，挑揀比較完好的果子，一面吃一面往懷里塞。他的懷里抱著一堆，嘴里……含……著一個，右手還拿著兩個，顯得十分貪心。一個破產(chǎn)的乞丐拾著果子，顯得十分寂寞，進而讓整個東市也愈發(fā)寂寞起來。承天門內(nèi)，也仿佛驟然寂寞起來，眼看到了用武力說話的時候，口水仗已經(jīng)失去意義了，薛崇訓(xùn)也不再和李隆基對罵。對面的一片明光甲閃著夕陽最后的流光，陌刀長槍如林豎立，緩緩展開了攻擊隊列。湯晁仁把手心在衣服上使勁擦了一把汗，把在腰間的橫刀刀柄，轉(zhuǎn)頭對薛崇訓(xùn)沉聲道：“擊潰這股衛(wèi)隊后，玄武門的萬騎營多半也要到了。”薛崇訓(xùn)面色蒼白，如果沒能直接斬殺李隆基，就算常元楷他們成功地動員了羽林軍出戰(zhàn)，能打過萬騎么？他長呼了一口氣，臉色露出一個極其難看的笑容，對湯晁仁笑道：“昨兒白天咱們休息的時候，我沒睡好，但夢卻很好。我夢見回到兒時的故鄉(xiāng)了，什么都沒變，院子外面是條河，右邊是大伯家的房子……我記得夢里頭，身邊還有個女孩兒，很漂亮?！睖巳什恢姥Τ缬?xùn)說的兒時故鄉(xiāng)是一個遙遠的地方，以為他說的是河?xùn)|薛家，便笑道：“薛郎確實是好幾年沒回去啦?！毖Τ缬?xùn)緩緩摸到了腰間的一柄橫刀，他帶了兩把。湯晁仁又問道：“那小娘是誰啊？我認得不？”“你認不得。”薛崇訓(xùn)看著前方的鐵甲群。湯晁仁道：“后來那小娘和你怎么樣了？”就在這時，忽然聽得后面一個聲音爆喝：“長兄，我還做你的右翼！”薛崇訓(xùn)等人回頭時，只見是武家的二郎武崇行，五大三粗的二郎寬臉上滿面虬須，胡子多了顯老，他其實比薛崇訓(xùn)還小幾歲。武二郎提著一柄陌刀，身上還穿著紫色大團花綾羅，顯得不倫不類，大約是在外朝上值來著，聽到風(fēng)聲就趕來了。“好！咱們兄弟倆再打一場馬球賽。”薛崇訓(xùn)哈哈笑道。這時薛崇訓(xùn)看到承天門城樓上一個身穿白衣猶如嫦娥一般的女人，不是自己的母親是誰？武二郎拍馬上來：“咱們的母親大人也剛剛過來，就在上面?！薄翱匆娏恕！毖Τ缬?xùn)“唰”地一聲把橫刀驟然拔……出，策馬橫著奔了幾步，向城樓上揚起長刀，高喊道：“我為大唐的公主而戰(zhàn)！”眾軍立刻高呼。武二郎聽罷嘿嘿笑起來，差點沒笑出眼淚，記得上次那次馬球賽，長兄也是這么喊的。李隆基那邊的第一波騎兵已經(jīng)舉起長兵器，組成品字隊列啟動了馬蹄。薛崇訓(xùn)隨即便喊道：“左旅旅帥張五郎，隨我出擊！”“末將得令！”“鮑誠，右旅中旅隨后跟進！”“得令！”左旅一百人整，十火人組成兩列橫隊，紛紛拔出了兵器。夕陽西下，他們身上的斗笠和竹片灰黑灰黑的，和地上拉長的黑影相互呼應(yīng)。薛崇訓(xùn)回顧左右，大聲道：“諸位保重……下輩子咱們還做兄弟！”說罷抬起長刀，平指前方：“擊潰敵軍！”城樓上的一個宦官見狀，小聲在太平公主身邊說道：“殿下的兩個兒子都沖前面，武二郎沒穿盔甲啊……”太平公主面無表情，默然不語。她的脖子挺得筆直，依舊保持著宮廷貴婦常見的高貴儀態(tài)，一動不動地盯著城下的情形，沒人知道她在想什么。只見城樓下面的飛虎團分作三波隊形，已經(jīng)對沖過去，現(xiàn)在一切都晚了。薛崇訓(xùn)率領(lǐng)的第一波攻擊出擊之后隨即嫻熟地變換隊形，兩隊人馬形成了雙豎型，猶如一支利箭直……插過去。五十步，空中的箭羽猶如蝗蟲一般飛舞。身穿竹甲的飛虎團幾乎完全對弓箭沒有防御，但狹長的隊形有效地降低了威脅，傷亡不大。接敵前奏，眾軍爆發(fā)出一聲吶喊，湯晁仁高喊道：“換！”瞬息之間，雙豎型隊形就像一把紙扇一般向兩邊展開，以薛崇訓(xùn)諸將為中心形成了左右兩道扇形。那不是扇，是兩道刀光！“砰砰砰！”兩邊的人馬就像兩群瘋牛一般對撞在一起，頓時人仰馬翻，喊殺震天。說是遲那是快，地下瞬間留下了一片尸體，薛崇訓(xùn)部直接洞……穿了東宮衛(wèi)隊的前鋒，將其拋諸身后，后面飛虎團中旅隨即迎上了他們失去沖力的前鋒。李隆基等人就在他們的前鋒隊后面，見飛虎團第一波驟然穿破前鋒迎面沖來，李隆基本人也是大驚失色。他不像薛崇訓(xùn)練武，根本不會武功，也不會打仗，只會布局和搞政……治，見到這雷電一樣的場面，已經(jīng)忘記了優(yōu)劣對比，慌神道：“快，擋住他們！”薛崇訓(xùn)的爆喝如在耳際：“穿黃衣服那個是李三，斬其首者封千戶侯！”李隆基的第二波衛(wèi)隊已迎面沖來，這時薛崇訓(xùn)的左旅前鋒已經(jīng)損失了幾十人，剩下的人兵力單薄。但他明白，斬殺李隆基才是最終目的，其他都是浮云。出其不意地穿……插過來，戰(zhàn)機就在眼前！千鈞一發(fā)之際，誰顧得上敵眾我寡？“殺！”“二郎，右翼！湯團練，左翼！掩護張五郎，沖過去！張五郎，看你的箭法了！”薛崇訓(xùn)提刀便沖。張五郎道：“八十步！射不中李三郎我把箭頭吃了！”面前成群結(jié)隊的重甲侍衛(wèi)，看上去就像一堵鋼鐵墻壁。明晃晃的光芒，鐺鐺作響的金屬磨……蹭聲，讓薛崇訓(xùn)有種雞蛋撞石頭的快……感。瞬息之間，他腦子里浮現(xiàn)出了用牙齒咬核桃殼的場面。“哐！”一刀劈在對面一個甲士的肩膀上，刀鋒一滑，力透戰(zhàn)甲，那人脖子上的鮮血彪了出來，捂住脖子栽下馬去。薛崇訓(xùn)數(shù)人第一時間沖進了敵群?！斑堰堰?！”眼中只有鐵和血，鐵在閃光，血在亂飛。有人在喊，有人在哭，有人在嚎，這里是人間地獄。橙光與紅光中，薛崇訓(xùn)的汗水飛濺在空中。驚鴻一瞥，看見過來的這幾十飛虎團猛士已掛掉大半。只見一個走單了的飛虎團騎兵被一群人圍著，全身都是箭，就像刺猬一般，好像還沒死，坐在馬上仍在甩動著手里橫刀?！皢E！”這時一柄大陌刀掃過，那刺猬的腦袋飛走了?！班玻　焙鋈灰恢Ъw過，薛崇訓(xùn)的脖子左邊一涼，隨即火辣辣的疼，用手一摸，一把的血?！把?！”“沒事，蚊子咬的，再沖幾步！”身后一聲爆喝，賣藝耍大刀的鮑誠提著一把大刀，一身是血策馬跟上來了。后面的東宮前鋒已全部陣亡，飛虎團中旅右旅紛紛踏著尸體而來，那些地上的尸體的血還沒流完，一馬掌踏上去，血就像水線一樣飛濺。這時眾軍后面的李隆基已調(diào)轉(zhuǎn)馬頭，高力士道：“王毛仲，頂??！”喊罷李隆基身邊的百騎跟著轉(zhuǎn)身護著他便走。“李三要跑！”薛崇訓(xùn)喊道，一面揮舞著橫刀一面繼續(xù)往前沖。這時陷入敵群的飛虎團死傷殆盡，被分割成零星，中間薛崇訓(xùn)這邊只剩下四人！薛崇訓(xùn)在中，武二郎在右，湯團練在坐，張五郎在后。開戰(zhàn)沒一會，他們?nèi)级嗵帓觳?。其中薛崇?xùn)位于中間，身份特殊，是弓箭手的重點照顧對象，背上插著好幾支箭，幸好穿著盔甲。張五郎身上也有箭羽，他仍舊一直在重復(fù)幾個動作，從箭壺抽箭，搭弦，拉，放箭，例無虛發(fā)?！鞍?！”突然聽得一聲慘叫，一柄陌刀掃過，湯晁仁的左臂飛了出去。片刻之后，另一騎迎面沖來，陌刀對著湯晁仁的胸口?！皬埼謇?！”薛崇訓(xùn)救援已來不及了，頭也不回地大喝一聲。張五郎滿頭都是血和汗，伸手到箭壺一摸，忽然抓了個空，箭壺已空！眼看敵騎已近，張五郎直接伸手抓住插在自己作膀子上的一根箭，一咬牙拔了下來，搭箭上弓，“嗖！”正中那敵騎的右眼，那人直接從馬上仰頭栽了下去，手中的陌刀擦著湯晁仁的馬鐙掉下。張五郎呼出一口氣，忽見又一騎抬起長槍，正要投向湯晁仁！張五郎立刻倒抽一口冷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