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之北,殘星稀掛。
浩渺寂靜的幽龍城,此刻正沉睡在燦燦銀光之中。幽龍城正中間的擎天巨塔,也好似散盡了晝?nèi)辗e累的暴戾暑氣,此時顯得內(nèi)斂清冷,泛著黑黝黝的光。
忽然,在巨塔基座右側(cè)的一座巨大屋舍中,瞬間燈火通明,顯出嘈雜之音,在黑寂寂的夜色中分外清明。
“大人!喚醒法陣出現(xiàn)意外!少主、少主好像,好像被傳送走了!”青面男子雙目血紅,眉頭緊鎖,急切地向身前的美婦半說半喊道,顯然已是極為迫切!
“崖風(fēng),我知道了——”美婦居然極為平靜,“喚醒大陣本由我族傳承召喚之陣改動而來,寄由精粹血脈之力沖破少主身上的封印。有此劇變,必是有身具幽龍族精粹血脈遠勝少主之族人,在攝陣召喚傳承之寶。”
崖風(fēng)臉露難以置信之色,脫口而出:“遠勝少主?少主之血脈天資,已是我幽龍族人自傳承幽龍圣祖,萬年以來最為純粹之人。血脈遠勝少主,豈不、豈不......”
“是了,少主在這個時候被召喚而走,未必是一件壞事......”美婦語氣平靜,眼中卻仍不自覺地流露出些許擔(dān)憂的神色,“只不過,少主失蹤,你我二人恐怕是少不了被一番懲戒。”
崖風(fēng)臉色一凌,決然道:“少主若無事,我崖風(fēng)就算即刻殞命,又何足輕重;若少主遇險,我空留無用之驅(qū)在世,又有何用!”
美婦感同身受,清眸忽閃,卻不再多言,只輕輕地點了一下頭。
崖風(fēng)頓時也陷入沉默。
良久。
忽然崖風(fēng)眼中猶疑之色漂閃,忍不住問道:“大人,少主獨自在外,不會有事吧?”
美婦似被打斷深思,遲疑再三,說道:“崖風(fēng),萬靈在世皆有命數(shù),毋需多慮。少主雖修為盡被封印,但以少主的幽龍之體,莫說小小昆州,即便放眼整個界面,能傷少主之人,少之又少,而其中絕大部分都在我幽龍族內(nèi)。少主身在外,反而安全得多。”
“大人說得是。”崖風(fēng)心有所安,沉聲說道。
“好了,時間差不多了,你跟我去見族長吧......”少婦微微抬手,頗為凝重地向崖風(fēng)示意。
“是。”崖風(fēng)聽聞,躬身回道,低下頭的眼中滿是深深的憂郁,甚至還有一絲恐懼。
黑夜,更黑了。
黑夜之下,此刻正亮著一團紅紅的篝火,篝火之前,端坐著一個靈動少女。少女青絲低垂,幾根發(fā)絲隨著撲面而來的熱流輕輕舞動,那雙動人雙眸中掩映著熊熊火焰,摻雜著幾分憂愁。
少女穿著一件破舊長袍,長袍背上已被撕裂,張口的衣口隱隱約約透著少女白皙微紅的肌膚,竟有一種讓人產(chǎn)生淡淡迷醉之感。少女下身穿得頗為滑稽,居然穿著一條灰撲撲的完全不合身的肥大褲子,褲腿之下,是仍舊光溜的腳丫。
正是被沈琴從傳承大陣中召喚出來的少女,而沈琴,此刻正昏躺在少女腳邊——被扒走了褲子。
一只亮著屁股的螢火蟲,忽閃忽閃地繞著篝火轉(zhuǎn)圈,好似在歡欣地舞動著。轉(zhuǎn)了幾圈,螢火蟲似乎是累了,空中繞了幾圈,竟向著沈琴飛去。它可能是看到了沈琴黑黝黝的鼻孔,以為是個小洞穴呢,便拼命往里鉆。
“阿嚏——”沈琴覺得鼻子被莫名挑動,忍不住打出了一個驚天噴嚏,螢火蟲好似發(fā)射的炮彈一般,直直地飛了出去。
沈琴也醒了。
腦海中剛有意識,沈琴便覺渾身疼痛,趕緊內(nèi)視一圈,居然發(fā)現(xiàn)全身骨骼完好,也無重傷之像,唯有痛感留存。
禁不住呻吟了一聲,沈琴疲倦地抬起眼皮,卻發(fā)現(xiàn)少女正端坐在身前,而自己的左手,正穩(wěn)穩(wěn)地墊在少女腳掌下。
溫?zé)幔毣_@是沈琴恢復(fù)知覺后,第一時間從左手手掌中傳來的觸感。還不及將自己的手掌抽出來,沈琴隨即發(fā)覺下半身涼颼颼的,眼睛立刻掃去——自己的褲子不見了!
“你,你對我做了什么?!把我的褲子——”沈琴臉皮一紅,竟一下子坐了起來,張口說道。
隨即沈琴就后悔了,這話從自己口中問出,總有說不盡的怪誕之意。然后他便看到了少女腿上的那條灰撲撲的褲子,生生地把后半句咽進了肚子里。
“你醒來了?”少女倒是落落大方,沒去理會沈琴剛才的問話,“醒來了就坐這吧,好歹你也是我幽龍族人。”
“你——前輩不用客氣,我這挺好,坐你那,我屁股冷。”沈琴本來是正常回答,忽然想起眼前的這個少女是幾千幾萬歲的老太婆,不由改口道。
即使是真仙,此間他也只是一個十六歲的少年。
少女臉色一沉,似乎是猜到了沈琴改口的原因,沒好氣地說:“隨便你,你是幽龍族哪支的族人?”
“沈琴不自在地將衣服向下拉了拉,說:“不知,曾經(jīng)有個前輩說我和我娘是幽龍族人,我爹是凡人。還有,你是誰?”
少女似乎心中有所觸動,完全不理會沈琴的提問,只淡淡地說:“你父親倒也是一個可憐之人......”
沈琴見狀,大惑不解。眼前的這個少女真是詭異萬分。昨天剛召喚出來之時不由分說將自己打個半死,現(xiàn)在又好似沒發(fā)生過事的和自己聊天,還感概起自己的父親......
是不是活的歲月久了,都是這樣?伏倉是這樣,眼前這個不知幾千幾萬歲的——少女也是這樣。
就不能自在無憂地做一個仙人?待自己修成法術(shù),尋回母親,便做一個自由自在的仙人。
正在沈琴神游之際,少女忽然踹了自己一腳,不由重重地摔在地上。
“跟我走吧。”少女起身,看著沈琴說道。
沈琴滿不樂意,向下扯了扯自己的上衣,坐起身問:“去哪?”
“幽龍族,你也是我族人,理應(yīng)跟我前去。”少女竟似打算不管沈琴答應(yīng)與否,一副要將他帶走的樣子。
沈琴對這要求倒是不排斥,自己反正也是要去幽龍族,不過仍正色問道:“幽龍族我原本就要去,不過你要告訴我,你是誰?”
少女撫撩青絲,頷首望著噼叭作響的篝火,若有所思,隨即俯視沈琴,道:“我是幽龍族少主,九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