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廳內(nèi),珠簾卷起,涼風(fēng)習(xí)習(xí)。一青衣男子卷袖而坐,骨節(jié)分明的大手包著小小的拳頭,在雪白的宣紙上來回移動(dòng)。嘴里還輕聲說著:“這一筆要有力?!?br/>
男子懷中的女童“唔”了一聲應(yīng)答完,繼續(xù)專心練習(xí)。
“歇歇吧!來嘗嘗我新研制的桃花羹!”廳外走來一位手端托盤的紫衣貴婦人,對著廳內(nèi)專心練字的一大一小說道。
“母妃!您不會把別院廚房也毀了吧!”小女童聽到吃的扔下手中的筆奔到了婦人面前,徒留青年一人無奈地擦著劃到手上的墨汁。
“死丫頭!這可是你青姨做的!”婦人放下手中托盤點(diǎn)了點(diǎn)小女童的額頭,佯裝氣怒。
“真的么!母妃快給我多盛一些!青姨的手藝可是極好的?!毙∨⒆祓挼卣f道。
“不行!只許這么多!桃花不宜多食!”婦人嚴(yán)厲地板起面孔,拒絕面前撒嬌討食吃的小饞貓。
回廊上司徒云影頓住了腳步,望著對面驟然消失了溫馨場面的花廳,微風(fēng)吹過,珠簾晃動(dòng),模糊了視線,只余一片空蕩寂寥。司徒云影神情恍惚,聽著穿透時(shí)空傳來的聲音,喃喃地說:“青姨,我想喝桃花羹了!”
此時(shí)的安常寺在前院安排值班的禁衛(wèi)軍,透過今天明華郡主不尋常的表現(xiàn),安常寺也終于明白皇室出來的人,再是不諳世事,也不可能真的無知。有些事就算他明知有問題也只能裝糊涂,多說多錯(cuò),隆安帝給他的任務(wù)只是護(hù)送明華郡主安全進(jìn)京。只要人到了,他的任務(wù)也就完成了。對于安常寺識時(shí)務(wù)這一點(diǎn),司徒云影也是很滿意的。
“好,我先帶您到住處就去,明日我便去買幾個(gè)丫鬟回來,您就在別院安置下來吧?!睆埱酂o奈,七年間,別院的仆從只余幾個(gè)念舊主的老人了。年輕有力的,誰愿意陪他們一起看守這早已失去主人的宅院。
“不了!我明日入京!”進(jìn)了京城之后,她就不能像今天這樣情緒失控了。
“郡主!”張青驚恐地喚了一聲,又顫抖著聲音低低說道:“您瘋了么!隆安帝本就懷疑您還在人世,您入京不是自投羅網(wǎng)么!”
“正因?yàn)樗兴鶓岩晌也乓ィ「螞r,他也料不到我竟然會如此光明正大地回了京城!”司徒云影望著漸漸暗下的天色,黑暗終究是來臨了。
待到明朝夢醒,她便要去一個(gè)看不見硝煙的戰(zhàn)場,她的父王母妃,還有那些冤死的人們,會保佑她的吧。
“郡主!”張青跪地,看著司徒云影堅(jiān)定地說:“老奴隨您一起入京!”
“青姨……”
“郡主!老奴不能眼睜睜地看著您只身深入虎穴!當(dāng)年若不是碧兒冒死逃出來跟老奴說您還尚在人世,老奴早就追隨王妃而去了!您今日若是不答應(yīng)!老奴就……老奴就撞死在您面前!”張青說著便要起身撞柱。
司徒云影攔下張青,無奈一笑,輕聲抱怨道:“青姨!您怎么不聽我把話說完!影兒畢竟離京七年之久,準(zhǔn)備的再是充分,也難免有疏漏之處。更何況影兒這些年閱歷再多也敵不過您見多識廣呀,此番前來可是打算請您相助呢!您此舉可是不愿意幫助影兒?”
“愿意愿意!自是愿意的!對了,郡主隨我來,當(dāng)年王妃命碧兒帶出一把鑰匙,說是王爺去江都之前留下的,也許對您有用。碧兒說那些禁軍一進(jìn)門就像是刻意在翻找什么東西,王妃就突然想起來這把鑰匙,隨即遣散了家丁,讓碧兒帶著鑰匙隨著四散的家仆一起逃出王府?!睆埱嗾f著便轉(zhuǎn)身帶司徒云影去后院主院,昔年睿王夫婦的住處。
“青姨,碧姨也沒死么?”司徒云影跟上張青的腳步問道。碧兒是張青的親妹妹,當(dāng)年碧兒將被打昏的司徒云影交給睿王親信帶走便回去找睿王妃了。
張青聞言,擦了擦眼角,神色淡淡地說:“當(dāng)年碧兒怕被官兵發(fā)現(xiàn),不敢走明路,只身爬山,不想被毒物咬傷。待我見到她時(shí),毒素已然深入肺腑,與我說完王妃所托,便也去了?!?br/>
若不是司徒云影知曉碧兒是張青最最疼愛的妹妹,定然會以為她在說死的是一個(gè)毫不相關(guān)的人。
“青姨……”司徒云影擔(dān)憂地看向張青,怕她將痛苦深埋,郁積于心,壞了身子。
“老奴沒事,這么多年,該流的淚早就流光了。倒是郡主你,你還年輕,王爺王妃定不希望你永遠(yuǎn)活在仇恨之中?!睆埱嘁贿呁崎_主院的大門,一邊對司徒云影說。
司徒云影看著已經(jīng)完全漆黑的夜空,只可惜烏云遮月,看不真切。她心知自己選擇的這條路充滿了迷霧,看不清掩藏在其后的光明。但她相信,只要她堅(jiān)定不移地走下去,定能守得云開見月明。
“古語有言,最是無情帝王家。站在政客的角度上,我敬佩隆安帝為了奪嫡隱忍多年,也贊嘆他的果敢狠辣,不擇手段。但是,為人子女,隆安帝讓我的親生父親蒙受奇冤而死,逼得我生身之母懸梁殉情。此仇不報(bào),枉為人女!”司徒云影收回視線,雙拳緊握,指甲都已掐進(jìn)肉里,卻似毫無知覺一般。
“郡主!”張青回頭看著司徒云影本想再說什么,卻看到司徒云影緊繃著身軀,銀牙緊咬,渾身散發(fā)著戾氣。又見其緊握的雙拳皆已滴血,驚憂地抓起司徒云影的雙手,迫使其松開。
“無事,當(dāng)年他們搜查王府,要尋的就是那把鑰匙么?”司徒云影推開張青,看到庭院東側(cè)一顆大樹上吊著的花藤秋千,仿佛還能看到那個(gè)無憂無慮的她樂呵呵地蕩來蕩去,無論蕩得多高都不害怕,因?yàn)樗浪母竿跻欢ú粫屗軅?br/>
看著司徒云影走到秋千上坐下,張青說道:“不是,據(jù)說是在找一塊令牌,王府里大大小小的令牌都被搜刮走了?!?br/>
“令牌?走,帶我去看看那把鑰匙。”司徒云影突然站起來,走向主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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