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大夫與上書言諫者，不得殺之，子孫有渝此誓者，天必殛之。

    太祖皇帝的這句訓(xùn)誡，本意是廣開言路，以期君正臣直。

    不過現(xiàn)在看來，死板的訓(xùn)誡遺留了一個太大的弊端。

    澶青水患歷時三個月，終于水落石出，東京城各大公示牌紛紛貼上了最新的告示。

    “三司大將魏宇吉殺妹，為鄰所告，求不能決，反坐告者；又斷獄數(shù)差失，御史言府尹不勝任，令工部侍郎李參發(fā)遣開封府”

    這些都是口水屁話，姜凡迅速地往下掃去，卻見不著任何關(guān)于整個案子究竟是如何處理的具體細節(jié)。

    最后以魏宇吉等三名罪人貶黜發(fā)配雷州、兩名罪人斬立決草草收尾，這樣的處理結(jié)果如何能夠平息澶青二州數(shù)十萬尸骨無存的冤魂？

    耳邊不時傳來張三李四的如潮的抱怨聲，多是些替冤死亡魂和家破人亡的百姓感到憤憤不平的人。

    姜凡想起了后世關(guān)于死刑取消與否的爭論，什么人道主義、犯罪率無法降低，這些社會學(xué)、法學(xué)的東西，姜凡不懂也不想懂。

    如果說有一種刑罰能夠最大程度的規(guī)誡和警醒其他人不要重蹈覆轍，能夠最大程度的寬慰受害者，那么答案只能是死刑。

    古語有言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而現(xiàn)在這種情況，則是平民殺一人則死，士大夫殺萬人不亡，如此吊詭實在令人啼笑皆非。

    一路上懷著抑郁的心情，姜凡神晃晃地走到了店里。

    “掌柜的，大清早的因何事壞了心情??？”阿歡手里忙著搬運新近的貨品，這家伙精神頭總是不錯。

    “那姓魏的賊人竟只被發(fā)配雷州，你說可氣不可氣？”姜凡氣沖沖地甩了這樣一句話

    “什么？！這種大貪官害死了幾十萬百姓，朝廷把他發(fā)配雷州就算了？要我說，就該把他千刀萬剮！”阿歡把手里的貨品登時擱在一邊，旋即咬牙切齒地道。作為家破人亡流落異地的外鄉(xiāng)人，他無疑是一個直接受害者。

    在一旁整理柜臺和貨架的阿正也聽到了，愣了一下后苦笑幾聲，凄切道：“可笑，真可笑。”

    話音一落，他又開始自顧自地干活，他似乎是對大宋的朝廷失望了。

    姜凡當(dāng)然不會傻到妄論朝廷是非，那句不知存于何處的訓(xùn)誡一定是有的，只是宋庭不會讓平民百姓知道而已。

    或許，就連包黑炭這樣的一品大員也不知道，以他嫉惡如仇的品性，豈會容忍魏宇吉這樣罪大惡極的人只發(fā)配雷州這個結(jié)果，說不定他又會跟皇帝辯個把時辰，然后把口水噴皇帝臉上。

    往事不可追，姜凡和阿正阿歡沒有過多的憤懣不平，因為又得開始一天忙碌的工作。

    東京城據(jù)說有上百萬人，這樣的人口數(shù)量即使放在后世來看，也不能算小，直至數(shù)百年后工業(yè)革命，歐洲才有了第一個百萬人口的城市倫敦。

    姜凡粗略地算了算，潛在的顧客數(shù)量仍有很多，作為掌握東京城八九成絲綢生意的周記，如何刺激這一大批新顧客，便是當(dāng)下亟待解決的問題。

    分析客源，改善價格體系，擴展宣傳渠道這些后世市場營銷部門所必須研究的東西，現(xiàn)在只能由姜凡一個人來處理。

    “真他娘的累人?！苯彩捌鹦∨?，抹了一下額頭上的淋漓大汗。

    銀子現(xiàn)在倒是掙得不少，可這活卻不是一般人做得下來的，阿正阿歡雖然也累，可他們干得都是些體力活，哪像姜凡這般勞力更勞心的身心俱疲。

    若是這分店的業(yè)績穩(wěn)不住，那姜凡的臉自然也是掛不住的。

    “阿歡阿正，你們這昨日派了多少問卷出去？”

    “三百多份吧?！卑g道。

    阿正稍少一些：“差不多有三百份?！?br/>
    “今天你們好好統(tǒng)計一下，看有多少問卷能收回來?！苯惨贿呌涗浵聰?shù)據(jù)，一邊吩咐他倆今天最重要的工作。

    巳時二刻，城南分店迎來了今日第一個顧客，一位穿著樸素的大娘，看他眼角和嘴角微微顯出的皺紋，和滿頭烏黑的頭發(fā)，大概是四十歲左右。

    “大娘，請進，請進。我們店的”阿歡樂呵呵地將她迎了進來，不過還沒有開始介紹起自家店的東西，便被這位大娘給打斷。

    “你們這里真的可以送一匹布給我么？”大娘手里拽著一張紙，試探的疑問語氣也有些小心翼翼。

    那張紙無疑是昨天派發(fā)出去的問卷，阿歡立刻熱情地答道：“當(dāng)然，只要您如實填完了我們店的問卷，就可以免費領(lǐng)走一匹棉布。”

    大娘微微一笑：“那就好，那就好哇。給，這是我填的，上邊好多字我都不認識，還是問了隔壁鄰居才弄懂的?！?br/>
    阿歡接過問卷，旋即取了一匹棉布遞到了大娘的面前：“大娘，給?！?br/>
    大娘心滿意足地接到手里，然后笑容滿面的走出了店門。

    整個上午總共有二三十個帶上問卷來拿優(yōu)惠的顧客，除了有免費的布匹送，還可以選擇免費由周記的裁縫量體裁衣，至于其他的貨品，也有不同程度的優(yōu)惠，都可以自由選擇其一。

    論銀子的話，大概只進了十來兩，算上成本估計分文不賺。

    不過阿正和阿歡現(xiàn)在不會懷疑姜凡了，眼下雖賺不到錢，甚至還有可能是虧本買賣，但是他們都篤定地信任著姜凡。

    看著他們賣力干活的樣子，姜凡當(dāng)然感到很欣慰。

    晌午，吃過飯的三人總會忙里偷閑的打個盹，阿歡阿正是在里屋的床上躺一會，而姜凡則是獨自趴在柜臺上。

    冬陽正暖，姜凡睡得很愜意，不過沒睡多久卻被耳朵上的一陣瘙癢給弄醒了。

    睜開眼便看見了一臉燦笑的周夢瑤拿著小刷在捉弄自己的耳朵，姜凡沒好氣地道：“三小姐，擾人清夢可不好?！?br/>
    “嘿呀，你大白天的打盹我還沒說你呢，你倒數(shù)落起本小姐來，若是店里來個什么賊偷掉了東西，你對得起誰呀？”周夢瑤微嘟著紅唇佯怒的模樣看起來挺可愛。

    姜凡笑了笑：“你放一萬個心吧三小姐，我警覺得很，何況這天子腳下大白天的賊偷也不敢來?！?br/>
    姜凡起身伸了個懶腰，又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打著哈欠道：“三小姐，難得的好天氣，你不自個兒去玩，怎的跑我這兒來了？”

    周夢瑤腦袋一偏，輕哼了一聲道：“我是來檢查你有沒有認真工作的?！?br/>
    “那三小姐覺得怎么樣？”

    “非常不好！”周夢瑤把手里的一張紙往柜臺上一拍，氣沖沖地道，“我周家銀子再多也不是這樣做生意的！”

    姜凡把那張紙拿到手里瞟了一眼，正是昨日派發(fā)出去的問卷單，也不知她到底在哪撿來的。

    “三小姐，既然大少爺放心把分店交給我打理，你該信我才是，我總有辦法賺更多銀子回來的?！?br/>
    姜凡擰著眉頭答到，心里暗暗批評這小妮子不懂裝懂，還跑來店里瞎鬧。

    怎料周夢瑤忽然嘿嘿地笑了起來。

    “我知道啦，阿凡你人聰明嘛，肯定有自己的注意對不對?！?br/>
    這家伙葫蘆里究竟賣的什么藥，姜凡瞬間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在姜凡正稀里糊涂的時候，周夢瑤笑著的雙眼漸漸地掛上了一滴淚珠。

    “阿凡，爹要把我嫁出去了?！笔謾C用戶請瀏覽閱讀，更優(yōu)質(zhì)的閱讀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