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讓我把手放在冰棺上,冰涼的感覺襲來,與此同時,周圍的景物開始變得模糊,再消失不見。我就像一個旁觀者,看著姐姐轉(zhuǎn)世后的十幾年。
姐姐在這個故事之中,依舊扮演者姐姐柳絮語的角色,她的妹妹也叫柳絮雪。只是她的父親,是南國赫赫有名的丞相。我去的時候,丞相正笑吟吟地摸著胡子對兩個小姑娘說話:“過幾日太子殿下和五皇子要來柳府。你們要乖乖的,若是被他們看中了,以后的榮華富貴就不愁了。”粉衣小姑娘歡喜地應了一聲,系在手腕上的鈴鐺搖搖晃晃,發(fā)出清脆了聲響。藍衣小姑娘只是淡淡地點頭,寵溺地望著那個比她矮一頭的女孩子。
我想了想,那時候“我”與姐姐也不過**歲,太子大概也只是一個小少年吧。
太子與五皇子來柳府的那一天,天氣異常晴朗。太子一身黃袍,腰上系著一塊玉佩,帶著皇室之中專有的華貴,在眾人的簇擁之下,大步跨進了柳府。跟在他后頭的五皇子,穿著紅袍,也是一副高傲的模樣。柳府之中的人都盈盈跪下:“參見太子殿下?!?br/>
我望著太子,想起很多個盤旋的夢里,我遇見的那個男子。他也是一身黃袍,眉眼如黛,他憐惜地站在我的面前,滿臉的歉意:“阿雪,對不起。”聲音柔軟得入了我心里,只是每每醒來,我總是失望。除了儀器,什么也沒有,更別說什么夢中人了。
“平身?!碧有那樗坪鹾懿诲e,他一改平時的閑靜少言,拍拍五皇子的肩膀,開起了玩笑:“五弟,這兩位可是柳府的小美人兒,你要不要皇兄幫你帶一個回去?”紅衣少年干笑了幾聲,目光停留在柳絮語的身上,他伸出手,抱住了她。
未曾想過他會有這樣的舉動,柳絮語當時就愣在了那里,一雙碧瞳之中有恐懼,亦有欣喜。
“我很喜歡你?!彼f,“你叫什么名字?”
“絮語。”她回答,又大膽地重復了一遍:“柳絮語。”
少年蜻蜓點水一般地在她額上留下一個吻,無論是跟隨著太子來的人還是柳府上下,全都沉默了。
傳聞南國五皇子年幼喪母,生性孤僻,誰也沒想到,他會對一個小女孩那么好,竟把太子殿下晾在了一邊。我看向太子……卻見他眼眸深邃,似乎在想著什么。還是那時候的柳絮語打破了沉寂,她撲到太子身上:“太子哥哥好俊啊,我要抱抱……”站在一旁的柳丞相嚇了一跳,趕緊道歉,太子滿不在乎地笑笑,俯下身子,抱起了她。
不該是這樣的……心里有一個聲音告訴我。
一定還漏了什么……為什么,感覺好難過。
在這之前……一定還有另一個故事。所有人都遺忘了的故事。或許……是關于柳絮雪的。
———————————————————————————————————————
太子回宮,五皇子留在了柳府,閑的無事就在后院賞花吹簫。一日他拿出簫,正忘我地吹奏時,忽然看見水面映出了一個人影,他停止了吹簫,轉(zhuǎn)身。
柳絮語靜靜地望著湖面,似乎還未察覺簫聲已經(jīng)停止,她的頭發(fā)有些凌亂,他走上前去,將一撮發(fā)絲拂置于她耳后,她頓時反應過來,驚了一下,一個趔趄,就要向后倒去,他連忙抓住她的手,卻也重心不穩(wěn)壓了上去,紅色和藍色交雜在了一起,紅梅落了他們一身,他愣愣地望向她,她也愣愣地一動不動。也不知道對視了多久,他忍不住笑出聲。她羞澀地坐起來,撇嘴,不理他。他摸了摸她的頭,道:“我叫慕天竹?!彼徽Z,慢慢低下頭,雙眸盈滿了淚光。“你別哭……”少年不知所措。她哽咽著,抓住了他的袖子,不肯松開。
原來我那個看似堅強的姐姐,其實比誰都脆弱。
“阿語,等你長大了,我就向父皇提親,我們永遠不分開。”少年安慰道。
她楚楚可憐地點點頭,雙頰染上了一層緋色。
自那日以后,每次慕天竹來到院子里,總會看見她一個人坐在湖邊沉思。他心里明白,她在等他。有一日當他歡喜地拿著意志紙鳶找她時,她的嘴角微微上揚。他終于看到她笑了,可是下一刻,他就像我見到冰棺里的姐姐那樣吐了一口血,繼而昏死過去。
這事在府里鬧得沸沸揚揚,很快傳到宮里。南王愛子心切,隔日就派人接走了五皇子,并且下了指令——五皇子和柳絮雪,終生不得相見。柳絮語聽到這個消息,躲在屋子里哭了好久。
我自然知道,她的微笑,是最毒的藥。
————————————————————————————————————————
柳絮語十七歲,柳絮雪十六歲的那一年,太子來提親,卻沒有指明要娶誰。柳丞相在屋里來回徘徊,猶豫不定。
“你們,誰愿意嫁給太子殿下?”
柳絮語沉默,柳絮雪睜著大眼,天真地看著自己的父親。
“要不,阿語你去,你懂得多,又比你妹妹乖巧。而且……你也不可能和五皇子……”
她咬緊了嘴唇,許久,點了點頭。
柳丞相釋然地走出了大門,柳絮雪問道:“姐姐,你為什么要答應?你不是喜歡五殿下嗎?”
“我還有選擇嗎?”她說:“誰會喜歡一個連笑都做不到的人?”
————————————————————————————————————————
柳大小姐和太子成婚的那晚,五皇子失蹤,南王悲痛欲絕,吐血而亡。
太子宮中,柳絮語服毒自盡。
南王的余生不得相見,柳丞相的倉促抉擇,毀了柳絮語,也毀了五皇子和太子。
而他們自己,一個死不瞑目,一個將一世愧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