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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山記無彈窗因為我米夏最終沒有去成國外。而我也再沒能去往大明。

    半年后我辭去了編輯的工作又準備了一年考進了本市一所大學的中國古代史專業(yè)安安穩(wěn)穩(wěn)讀三年的研究生。畢業(yè)那年我二十八米夏三十一。

    我們結婚了。

    我仔細地把我的漆木盒子搬進了我們的新家。在我給我的學生們講課的時候會拿這盒子里的東西給他們看。他們半信半疑的目光讓我覺得自己有點傻氣。

    田美博士畢業(yè)留在了我讀研究生的大學任教。米廣良終于跟著鄭敏浩離開了這座城市每年會回來一兩次三個女人聚會徹夜不眠。

    我三十歲的時候第一個孩子出生他叫米崇明。我三十二歲的時候第二個孩子出生她叫米崇珊。

    我再沒有去過清光院雖然它近在咫尺。那個從未赴過的約會如同深水中的搖曳的碧藻隱隱可見卻不得碰觸。我在午夜月光鋪散的時刻于空氣之中睜著雙眼想象另外一個時空里那個人是否和當初的朱由檢一樣心力交瘁。身旁的男人呼吸平穩(wěn)隔壁的孩子會喃喃說夢話我的眼角不自覺會淌下淚水只為了那些似真如幻的日子。

    米夏喜歡聽我說話但從不過多問問題。他說:“每個人都有秘密?!币黄鹕钗业贸姓J他是一個相當默契的伴侶。我從未開口說愛而他總是好脾氣地笑一笑說:“起碼我還有時間?!?br/>
    對。時光在地球之上無聲流轉。郊外的麥田綠了又黃黃了又綠。燕子來了又走了走了又來了。無數(shù)高樓平地突起;輕軌貫穿城市;火車提馳騁高原;無數(shù)病患絕癥被攻克;又無數(shù)絕癥被現(xiàn);戰(zhàn)爭此起彼伏暗潮洶涌;我父母先后病故了;人類抵達月球構筑基地;我們仍舊在尋找外星生物的蹤跡;孩子們長大了成家了;孩子的孩子也快長大了……就這樣。時間一年一年過去。我從遙遙望著那個被預言歷史線路沖撞匯合地的時間點變成已經站在這時間點的跟前這中間。飛一般地過去了四十年。

    四十年我已經學會有條不紊地料理好家務。坐在午后地陽臺書房安靜而平和地讀書撫琴。.更新最快.我想我并不用再需索什么我只是在等待。從前的學生有時候會打電話來或者干脆來家中拜訪他們常常帶來令我歡欣地消息:今年的祭孔大典規(guī)模盛大八佾舞居然影響到小孩子都會跳了;花朝節(jié)、上巳節(jié)、上中下元和冬至開始成了人人皆知的需要慶賀的傳統(tǒng)節(jié)日;旗袍馬褂被認定為滿族服飾。漢民族服飾款式確定;全國第五十間昆曲劇院落成昆曲被奉為國寶京劇次之;明史編纂計劃即將出臺四庫禁毀篡改的明史資料被廣泛收集和編訂四十年內三次明史研究熱潮迭起令國人評論不休……

    我聽著這些消息只是微笑。所有地時光都在把這條脈絡描繪得越來越像從前的味道這些長久蘊藏在人們骨血之中的力量在蟄伏了三百多年之后。開始萌新芽努力把這條線路推向一個令人振奮的點。那個點就是朱由檢與文禾等待的地方。是河水并流的關口是氣的旋渦。龍的眼睛。

    這世上只有田美一個人知道我為什么每天微笑。她仍然帶著博士研究生在荒野里、麥田中、建筑地基周圍挖明器。每次見到我。總要問一句:“夢醒了嗎?”

    “我的夢不會醒了?!蔽铱偸切χf。

    “年紀一把了還不醒!”她再一次來到我家里。聽聞我老生常談戳戳我“你所說地那個時間可就要到了?!?br/>
    “嗯?!蔽业卮稹跋聜€禮拜讓崇明陪我去醫(yī)院體檢?!?br/>
    “你病了?”她皺眉。

    “我想是的?!蔽铱粗澳菚r間到了我的時間也到了當時偃師是那么說地。如今我有感覺我的身體在說它有問題了。”

    “瓔珞……”田美第一次笨嘴拙舌起來“其實那不是你如果生病地話現(xiàn)在醫(yī)學比以前達很多所以所以……”

    “所以我地壽數(shù)就今日而言實在不算長的而即便有病也應該能治愈?”我搖頭“不是這樣一回事。田美生病只是一個途徑這世間如果要我消逝會有無數(shù)地途徑?!?br/>
    “……我陪你去?!碧锩揽粗?。

    “好。”我回答。

    一周之后我住院了。

    醫(yī)生說這種病癥三年前才出現(xiàn)全世界現(xiàn)在只有不到十例治愈的病例為零。我很幸運。更幸運的是醫(yī)生說這種病的痛苦并不深重人最后會出現(xiàn)渾身麻痹失去意識死亡對一個已經麻痹的人來說是悄無聲息的。

    我的孩子們背著我抹眼淚。米夏很鎮(zhèn)定地每天往返在家和醫(yī)院之間陪我時總是拉著我的手看窗外的楊樹在風中舞蹈說著瑣碎的話。我看著他的鬢角仿佛是第一次注意到那些沒有能及時染黑的白他老了。四十年的時間到如今我即將離開他得到他等待的東西了嗎?我給了他我所虧欠他的東西了嗎?

    “只需要動一個小小手術就不用染頭了一直都是黑的為什么總是不肯?”我摸摸他的白。

    “我太太都不做我哪里有這個必要。”他看著我“瓔珞你累了嗎?”

    我不確定他所指的是我聽他說了半天話累不累還是我這一輩子累夠了沒。

    “你有沒有想要做的事情現(xiàn)在?”米夏溫存地問。

    “有。”

    “是什么?”他的手握緊。

    “我想康復然后陪著你走完這一程。就像你陪我走過來的路途一樣。”我說。

    他的雙眼閃動著光芒是經年不見的神采。他笑道:“你不用說我也知道?!?br/>
    “那你做什么還這么高興?”

    “聽你親口說自然要高興?!彼卮稹捌鋵嵨颐靼變蓚€人早就是一體的了生活已經磨得你我嵌合。只是你心里仍然留有一個位置那是一個人還是一件事我并不清楚不過現(xiàn)在是你該好好想想的時候了。我希望你能快些好起來但是我并不愿意一味用自欺欺人的方式糊弄你。所以你有什么事情想做告訴我?!?br/>
    “……我我想去清光院?!蔽页烈髁税肷握f。

    “什么時候?”

    “今天是四月初六了我想四月初八去。”我說。

    “好。后天我送你?!彼回灨纱唷?br/>
    醫(yī)生沒有反對我出門大約覺得我回光返照了。兩天后崇明開車送我們去清光院。同去的還有田美夫婦、米廣良。我們坐直達山頂?shù)拇艖腋∵\輸機到了清光院門外。按照我之前的要求除了田美其他所有人都返回山下了。米夏最后一刻放開我的手他似乎預感到什么站在那里一直目送我走進道觀。田美攙扶著我走進了那四十年未曾再見的院落。一切都還在只是清光院大概經過了不止一次翻修院墻和房屋各有變化。只那些梅樹松柏還安靜地站在原地枝葉繁茂更盛。

    一位年紀不小的道士從后院出來瞥了我們一眼走了兩步突然轉回來叫道:“宋信士田信士?”

    我跟田美對視一眼疑惑地打量他。

    “貧道楓間啊不認識我了?”他笑了一聲“師祖隱去后我接替了他管理道觀?!?br/>
    “楓間!”我興奮喚道。四十年那個少年小道士已經成了花甲老人。

    “宋信士生病了?!彼蛄苛宋夷樕蜕眢w說“這個病有些怪?!?br/>
    “呵呵是夠怪的這片大6估計也沒有過三個人得這病?!蔽页粤Φ胤鲋锩兰绨蛘f“我想來見一個人。赤真道長有沒有說過那個人十年會來一次?!?br/>
    “四月初八十年一次是這樣的。我每年都會見到他?!睏鏖g點頭說“二十年前師祖隱去不理道觀事務只行修行以后每年他們都是一起來。師祖平日云游十年一次四月初八準時回來。”

    “他們現(xiàn)在還沒到么?”田美問。

    “快了一般是這個時候要去后院。師祖和那位信士都很厲害乃是個中高人?!睏鏖g豎起大拇指。

    敢情他把文禾與赤真用鏡來往的經過當作奇門遁甲了。

    后院的門鎖著楓間在門前站定抬手敲了五下。沒有反應。

    “還沒來?!睏鏖g看看我“宋信士你臉色很差先去客堂休息吧。那里有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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