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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大爺操逼了 對于旁人的反應李泌置

    對于旁人的反應,李泌置若罔聞。他擺動手臂,氣勢洶洶地往里闖去。沿途從衛(wèi)兵到官吏無不震驚,他們紛紛讓開一條路,對鋒芒避之不及。

    李泌一直走到正廳,方才停下腳步,環(huán)顧四周,然后揪住一個小文吏的前襟:“現(xiàn)在主事的是誰?”

    “是吉御史……啊,不對,是吉司丞?!毙∥睦魬?zhàn)戰(zhàn)兢兢地回答,然后指了指推事廳。

    “吉溫?”李泌眉頭一揚。這人說起來和東宮還頗有淵源,他乃是宰相吉頊的從子,曾被太子文學薛嶷引薦到御前,結果天子說了一句:“是一不良,我不用?!睆拇耸送静粫?。想不到這家伙居然投靠了李林甫,甘為馬前卒跑來奪權。

    想到這里,李泌冷笑一聲,松開小文吏,走到推事廳門前。門前站著幾個吉溫帶來的護衛(wèi),他們并不認識李泌,可懾于他的強大氣場,都惶惶然不敢動。李泌飛起一腳,直接踹開內門。

    此時吉溫正在屋里自斟自飲,心中陶陶然。他的任務是奪權,至于靖安司的其他事情,反正有元載在外頭跑,不用他來操心。所以吉溫喚人弄來一斛葡萄酒,關起門來,一個人美美地品了起來。

    李泌這么猛然一闖進來,吉溫嚇得手腕一顫,杯中美酒嘩啦全灑在了地毯上。這葡萄酒是千里迢迢從西域運來,所費不菲。吉溫又是心疼又是惱怒,抬眼正要發(fā)作,卻驟然被一只無形大手扼住咽喉,發(fā)不出聲音。

    “吉副端真是好雅興?!崩蠲诘穆曇?,如浸透了三九冰水。

    吉溫一時頗有點惶惑。這家伙不是被擄走了嗎?怎么突然又回來了?如果是被救回來的,為何元載不先行通報?他回來找我是打算干什么?

    一連串疑問在吉溫腦中迅速浮現(xiàn),最終沉淀成了三個字:“吉副端”――副端是殿中侍御史的雅稱,他叫我副端,擺明了不承認我是靖安司丞,這是來奪權的呀!吉溫迅速判斷出最關鍵的矛盾,臉上肌肉迅速調整,堆出一個僵硬的笑容:“長源,你這是怎么回來的?”

    李泌直截了當?shù)溃骸芭d慶宮前出了大事,閣下竟還在此安坐酌酒?”

    “???”吉溫沒想到他一開口,問了這么一個突兀的問題,“興慶宮前?不是正在拔燈和春宴嗎?”

    李泌心中暗暗嘆息。這么大的事,身為靖安司丞居然渾然不覺,這得無能到什么地步?他上前一步,厲聲喝道:“蚍蜉伏猛火雷于燈樓,如今興慶宮一片狼藉,前后糜爛,長安局勢危殆至極!”

    吉溫的胡須猛地一抖,難怪剛才聽見西邊一聲巨響,本以為是春雷萌動,原來竟是這樣的慘事!勤政務本樓上可是天子和群臣,若是遭了猛火雷,豈不是……豈不是……他不敢再往下想。

    “我、我盡快調集人手,去勤王……”吉溫聲音干澀。李泌卻毫不客氣地打斷他的話,步步緊逼:“來不及了!你若有心勤王,只有一件事可以做!”

    “什么?”

    “李相,如今身在何處?”

    吉溫迷惑地看了他一眼:“李相,不是正在勤政務本樓上參加春宴嗎?”李泌沉著臉道:“他在爆炸之前,就已經離開勤政務本樓了,他去了哪里?”

    吉溫的胡須又是一顫。他并不蠢,知道在這個節(jié)骨眼離開的人,到底意味著什么。他不由得苦笑道:“在下一直在京兆府收拾殘局,哪里有暇旁顧?”

    “你是他的人,豈會不知主人去向?”李泌根本不打算虛文試探,單刀直入。

    吉溫聽到這話,正色道:“長源你這么說就差了。在下忝為左巡使、殿中侍御史,為朝廷糾劾嚴正,裨補闕漏,豈是一人之私仆?李相何在,你去問鳳閣還差不多?!?br/>
    “你確實不知?”

    “正是!”吉溫回答得很堅決,心里卻略為悵然。他終究不是李相的心腹,后者就算有什么計劃,也不可能透露給他。

    李泌道:“很好!那么就請吉副端暫留此處。待靖安司查明李相去向,再來相詢!”吉溫心想,果然戲肉來了,翻了翻眼皮:“閣下為賊人所執(zhí),靖安司群龍無首。在下以長安城治為慮,這才暫時接手,并無戀棧之心――不過在下接的乃是鳳閣任命,不敢無端擅離?!?br/>
    說白了,我的任命是中書省發(fā)的,你要奪回去,得先有調令才成。吉溫意識到,興慶宮出了這么大的事,李相的去向又成疑,當此非常之時,必須要把住一處要害衙署,才能在亂局中占據(jù)主動。這靖安司的權柄,絕不能放開。

    李泌眼神犀利:“若我堅持呢?”

    吉溫冷笑著一拍手,門外那些護衛(wèi)都迅速進來。這些護衛(wèi)都是他帶來的,不是靖安司舊部,使用起來更為放心。

    “來人哪,扶李翰林下去休息!”

    李泌正職是待詔翰林,吉溫這么稱呼,是打定主意不承認他的靖安司丞身份了。

    護衛(wèi)們聽到命令,一起沖過來,正要動手。李泌卻微微一笑,也同樣一拍手,一批旅賁軍士兵突然從外面出現(xiàn)。那幾個護衛(wèi)反被包圍,個個面露驚慌。

    吉溫舉起大印,怒喝道:“正官在此,你們要造反嗎?”李泌緩緩從腰間也解下一枚印來,面色冷峻:“正官在此?!?br/>
    京兆府的推事廳內,兩人同時亮出了兩枚大印,彼此對峙。吉溫拿起的官印,獬紐銀綬,乃是御使臺專用。今夜奪權事起倉促,中書省還不及鑄新印,就行了一份文書,借此印以專事機宜之權。

    至于李泌那一枚靖安司丞的龜紐銅印,按照常理,要比御史臺的官印來得有力??伤饲氨毁\人擄走,中書省行下的文書里已特別指出,為防賊人利用,特注銷該印――換句話說,吉溫接手靖安司那一刻,這就變成一枚毫無用處的廢印了。

    吉溫哈哈大笑:“李翰林,這等廢印,還是莫拿出來丟人了!”可李泌高擎著官印,神情依然未變。吉溫的笑聲到了一半,戛然而止,他的雙眼越瞪越大,發(fā)現(xiàn)有點不對勁。

    這不是龜紐銅印,而是龜紐金邊銅印,那一道暗金勒線看起來格外刺眼。

    這不是靖安司丞的印,而是靖安令的印!

    賀知章雖重病在床,可從法理上來說,他的靖安令之職卻從未交卸。

    李泌申時去宣平坊“探望”過賀知章,這一枚正印順便被他拿走了。此時亮出來,意味著他有權力“暫行靖安令事”。吉溫驚駭?shù)匕l(fā)現(xiàn),繞來繞去,自己反而成了李泌的下屬。

    “這,這是矯令!賀監(jiān)已經病倒,不可能把印托給你!”吉溫氣急敗壞。李泌道:“正因為賀監(jiān)抱病,才特意把此印托付給我,若有疑問,可自去詢問他老人家――來人哪,給我把吉司丞的印給下了!”

    到了這會兒,他才稱其為“吉司丞”,真是再嘲諷沒有。靖安司諸人,早看這位長官不順眼,下手毫不客氣,劈手奪過官印。那幾個護衛(wèi)絲毫不敢反抗,也被下了武器,推搡到了一邊。吉溫面如死灰,沒了中書省文書的法理庇護,他在靖安司根本毫無根基。

    “我要見李相!我要見李相!”吉溫突然瘋狂地高呼起來。

    “你若能見到他最好,我們也在找他!”

    李泌把吉溫和他那幾個護衛(wèi)都留在推事廳里,派人守住門口,形同軟禁。然后他迅速把幾個幸存的主事召集起來,詢問了一下情況,才發(fā)現(xiàn)事情有多棘手。

    蚍蜉的襲擊加上大火,讓靖安司傷亡慘重。吉溫接手以后,什么正事沒干,反而還驅逐了一批胡裔屬員。從戌時到現(xiàn)在,將近五個時辰,整個靖安司就如同無頭蒼蠅一般,連望樓體系都不曾修復。更讓李泌氣憤的是,吉溫唯一做的決定,是抓捕張小敬,把大量資源都浪費在這個錯誤的方向。

    這是個徹頭徹尾的爛攤子。

    “成事不足,敗事有余!”李泌重重地哼了一聲,對這個廢物內心充滿鄙夷。幾個主事小心翼翼地問道:“李司丞,咱們現(xiàn)在怎么辦?”

    “盡快派人前往興慶宮,搞清楚情況?!崩蠲谙铝说谝粋€命令。興慶宮的安危――或者說得再直白點,天子的生死,將直接影響接下來的一系列決策。

    “還有,盡快修復大望樓,通知各處衙署與城門衛(wèi),燈會提前結束?;謴拖忻癖娧杆贇w坊。所有城門落鑰封閉,無令晝夜不開。”

    主事們聽到這個命令,個個斂氣收聲。連燈會都要取消,可見事態(tài)嚴重到了何等地步。

    “還有,得盡快找到李相。他記錄在案的每一處宅邸,都要去調查清楚?!?br/>
    李泌的眼神里閃過一道寒芒。倘若整件事是宰相所為,他一定還隱藏著極危險的后手。已經發(fā)生的事情,不必去想,重要的是如何在接下來的亂局中占據(jù)主動。要知道,到了這個層級的斗爭,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李泌必須得估計到最壞的情況,提前做出準備。

    一聽還要查李相,主事們更是面面相覷,都不敢深問。李泌仰起頭,微微嘆道:“大廈已傾,盡人事而已?!睅酌魇驴吹介L官神情如此嚴肅,心中凜然,紛紛叉手表示遵命。

    說來也怪,他一回來,整個靖安司的魂魄也隨之歸來,京兆府的氣氛為之一變。即使是那些吉溫調來的官吏,也被李泌雷厲風行的風格所感染,迅速融入節(jié)奏中去。比如來自右驍衛(wèi)的趙參軍,就覺得管理風格大變,比原來的懶散拖沓強太多了。

    殘破不堪的靖安司,在李泌的強力驅動下,又嘎吱嘎吱地運轉起來。

    這時一個主事小心翼翼地又問了一句:“李相的宅邸,未必都在李府名下,司丞可還有什么提示?”

    長安城里的宅子太多,李林甫就算有密宅,也不會大剌剌地打出自己的招牌。若沒個方向,這么找無異于大海撈針。

    李泌略做思忖,腦子里忽然靈光一現(xiàn):“你們可以去查查,京中富豪宅邸,誰家里有自雨亭。”

    李泌遭蚍蜉綁架之后,被帶去了一處豪奢宅院,親眼見到他們做了一個燈樓的爆炸測試。這處宅院里最引人注意的地方,是有一座檐上有堤的自雨亭。這種亭子源自波斯,興建所費不貲,不是隨便什么人都能建起來的。

    當初蚍蜉抓住李泌,沒打算留他活口,所以并未特意遮掩。他如今既然已生還,便不能放過這個顯眼的線索。查到這個宅邸,到底是誰在幕后資助蚍蜉,也就一目了然。

    可主事們還是憂心忡忡:“司里的文卷,已經被燒沒了。所涉營造之事,還得去虞部調閱,時間恐怕來不及?!?br/>
    李泌環(huán)顧左右:“徐賓何在?他活下來了嗎?”徐賓有著超強的記憶力,若他還在,靖安司查閱起來事半功倍。

    一名官吏說徐主事受了傷,正在設廳修養(yǎng),因為吉司丞認為他可能是蚍蜉內奸,還加派人手看管。李泌氣得反笑:“徐賓是我派去查內鬼的,這吉溫真是瞎了狗眼!”

    他吩咐下人帶路,前往設廳親自去查看。

    設廳里的秩序比剛才稍微好了一點,醫(yī)師們已經完成了救治,不過傷員們的呻吟聲仍不絕于耳。人力已經用盡,接下來就看他們自己的造化了。李泌聳了聳鼻子,這股混雜著人體燒焦和油藥的味道,讓他很不舒服??蛇@個場面很大程度上,算是他的責任,李泌也只好帶著贖罪的心情,強忍腹中的翻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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