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jīng)過一夜的混亂,梁辰予此時的思緒完全平靜下來,刷牙時對著鏡子發(fā)呆良久,猛然打了個寒顫。
晨間的讀報時間,全帝國看報紙的人都看到于敬辭的名字改為了敬辭大人,為避王室姓氏名諱,所有王室成員上報時只用其名不用其姓。丞相一大早不知為何來了宮里,和梁辰予一起用早餐,見梁辰予盯著報紙久不動,于是喝了口奶茶,頓了頓說道:“他中槍之后,說他自個此生最大的心愿就是有朝一日能落葉歸根。百年之后能藏入王室陵寢者,必是王室子弟!必┫嗾f完見梁辰予沒有反應(yīng),抿嘴微歪著頭聳了一下肩:“他用命博回一個生來就烙在魂魄里的姓氏好像不過分。”梁辰予終于給了個微笑,但還是沒說話。
看著早間朝會的時間快到了,梁辰予欲起身,丞相卻示意她坐下:“臣知道殿下是在想,是不是陛下讓臣來給您解釋這件事...”“相爺,不必再說了,您要說的辰予都懂,辰予也給您說句真心話。陛下讓不讓她叔叔認(rèn)祖歸宗我管不著也輪不到我管,所以我不會高興或不高興。我知道他一旦歸宗王室,就會有許多人會拿王儲的事來做文章,這些相信陛下已經(jīng)想明白,既然陛下想清楚了,那我就無條件支持她的決定。”——話都說到這份上,丞相明白梁辰予是真心不想再說這件事,也頗為無奈的點(diǎn)頭表示先就這樣。
女王一直在醫(yī)療中心呆到午餐時間才回,期間梁辰予有想過要不要去看望于敬辭,最后還是決定不去,很多條理由支持她不去,最重要的一條,算是她私心——不想見此時女王對于敬辭的好。說她忘恩負(fù)義,狼心狗肺都好,就是不愿見女王親自照顧于敬辭。
梁辰予一天沒和女王說上話,因為一上午都在醫(yī)療中心,用完午餐后女王一直在處理國事。知道她忙,所以梁辰予也沒去打擾,傍晚接了家里的電話,說于暖秋七個多月的身孕想來看她,她堅決給否了,這可不能玩笑。電話耽誤的時間長,因為白天思緒不集中,好些事堆在此時做,一忙也忘了時間,直到女王站在門口叫了她一聲她才抬頭,順便看了一下對面的時鐘,確實很晚了。
“或許你很不高興,但我希望你接受他,辰予,我需要你的支持,而且我不希望有任何外力能影響到我們之間...”——女王過去依偎在梁辰予懷里,摟著她的腰仰頭微笑著,仿佛累了一天,終于能找到一個踏實的地方靠一靠。梁辰予明白這是在說她這時候還在工作明顯是在生氣,哈的笑了一聲,抱緊懷里的人滿足的嗯了一聲:“支持,無條件支持,誰讓你是陛下...”話還沒說完,耳朵傳來微疼,趕緊拐彎:“誰讓你還是我愛人...”——懷里的人滿意了。聽見懷里的人低低的笑,梁辰予滿足感溢得蔓延到嘴角變成略傻的笑。
于敬辭徹底痊愈是一個月后的事,真是痊愈。子彈打在一個很懸的地方,要是再挪一點(diǎn),要命,可沒挪那一點(diǎn),就沒什么大礙,用三思的話說,真像是個計算精準(zhǔn)的傷口。他痊愈,女王送了一個大禮:帝國海軍最高榮譽(yù)統(tǒng)帥。雖然不是實權(quán),但是梁辰予才是帝國陸軍最高榮譽(yù)統(tǒng)帥。這個禮一送出,很多人都在猜這位王叔是否馬上就要真的封王了。
梁辰予這一個月都在查銀狐島的事,警務(wù)廳和皇家禁衛(wèi)軍明著查,她暗著查。全坦途因為自責(zé),十二分的配合梁辰予,但是事情的策劃者大概是預(yù)謀了很久,各方的痕跡都抹得干凈,查到現(xiàn)在可以說一無所獲。于敬辭的授勛儀式晚宴,梁辰予沒參加,因為她要去見許思嘉。雖然這個女人的話百分之九十都可以不信,但現(xiàn)在毫無進(jìn)展,她說有線索提供,聽聽無妨。很想早點(diǎn)破了這案,一是想女王安全,二是她想回家一趟看于暖秋,要是這案子沒結(jié),她走得不踏實。
在郊區(qū)的宅子見著許思嘉,第一眼就很奇怪,因為這個女人心神不寧。梁辰予一杯茶喝了一半見面前的女人還是魂不守舍的模樣,于是冷笑了一聲:“我看你是無聊至極找人打趣。許思嘉,你莫不是被你父親逼得快瘋了。”站起來要走,許思嘉過去攔住她,神情祈求。待梁辰予坐下,她沒再回原位,而是在梁辰予身邊坐下:“我不知該從何說起,但是拜托你,接下來我說的話,你都要信。其實不用我說,殿下應(yīng)該猜到了銀狐島的主謀就是于敬辭,只是你礙于女王如今對他寵信有加而且你沒有任何證據(jù)在手不好對女王直諫。”
許思嘉的話讓梁辰予震驚,確實震驚。這個想法,在出事第二天刷牙時就有了,可沒對任何人說過,這一個多月來的尋證更是讓她堅信這一點(diǎn):能讓事情滴水不漏,能讓全坦途毫不知情的謀殺,只能是于敬辭和那個殺手兩個人之間的謀劃。而殺手被當(dāng)場擊斃,至今只查出是孤兒,連確切的身份都不知道,那么于敬辭還有什么可怕的呢,他很安全。許思嘉竟然一言道出女王遇刺事件最核心的部分,梁辰予一時不知該怎么反應(yīng)才好。
“一個多月前的一天,我父親喝醉了,很高興,一直在說他的理想有希望實現(xiàn)了。我覺得有些不對勁,雖然套自己父親的話很違背我一直以來的原則,但是我還是想知道發(fā)生了什么。我父親說,有個朋友和他談過了,和他達(dá)成了同盟,那個人會支持他回楚國坐上王位,他需要做的就是做那個人堅定的盟友,穩(wěn)住楚國內(nèi)政,將來,那個人要實現(xiàn)雄途霸業(yè)時,我父親要堅定的跟著他的步伐走。兩人將這些以文字的形式形成文件,而且已經(jīng)簽署完畢。未來只要有一方背叛對方,那么這些文件就會見于天日曝光于全天下人!
說到這許思嘉喝了口水,沒顧梁辰予越來越緊鎖的眉頭繼續(xù)說:“我當(dāng)時覺得太荒謬,只把那些話當(dāng)成了我父親太想達(dá)成所愿而幻想出來的景象。可是當(dāng)銀狐島事件發(fā)生后,一步一步到今天,我忽然想明白了,我父親說的那個朋友,極有可能就是于敬辭。我們大膽假設(shè)一下他最終的目的是做秦王,那么他有兩條路可以到達(dá)這個目的地,一是讓女王把王儲的位置給他,這一步,他前面攔的是你。他不清楚你和楚國究竟有什么關(guān)聯(lián),只要有你在,他坐上秦王的位也只能安安分分聽話,這肯定不是他想要的,他需要有人讓楚國做出決定和你完全解除這種不清不楚的關(guān)系。第二條路,就是謀反,這一條路的前面有女王,他只要奪取秦國王權(quán),楚王室肯定會做為女王的盟友向他發(fā)難。兩條路,要想坐穩(wěn)王位的先決條件都是讓楚國的王位易主。”
許思嘉說完,梁辰予把杯子里最后一點(diǎn)水喝盡:“你想太多了,他什么政治資本也沒有。如果陛下選他為王儲,那也是因為覺得他是可以帶領(lǐng)帝國走向輝煌的人。而且我很好奇,你為什么告訴我這些,一直以來,你最想的不就是幫助你父親達(dá)成所愿嗎!
“對,我一直都希望父親能回到楚國,實現(xiàn)他的那些治國理想,但是現(xiàn)在我發(fā)現(xiàn),事情不對了,事情往一條很危險的路上走去。我不想見楚國的國民因為我父親的一些決定而陷入戰(zhàn)火,不僅楚國,任何一國的國民,我都不希望他們遭受戰(zhàn)火涂炭。你不是一直想找到銀狐島事件的一些證據(jù)嗎,不如和完顏承惠那邊試探著接觸一下。我想,她作為于敬辭如今的資本,肯定沒想到她自個養(yǎng)了一只一直在謀劃將來要咬死她的惡獸!薄S思嘉說完這些起身時,從梁辰予的角度看到她身上出現(xiàn)了燈光的光暈,竟帶著圣神。
甩掉這一絲幻覺,梁辰予也站起來伸出手去:“你所說的我記住了,也謝謝你相信我。你也不要給自己太大壓力,畢竟一切都還只是推測,你要相信事情不會往最壞的方向發(fā)展!痹S思嘉沒有握梁辰予的手,而是抱了過去,環(huán)住梁辰予的脖子,聲音哽咽:“對不起...對不起這么冒昧,但是請不要推開我,讓我抱一會吧。我好害怕...”
回宮時,賓客散盡,女王在,于敬辭也在。見她回來,于敬辭起身行禮:“親王殿下回來了,那臣就安心告退了。陛下今晚多飲了些,殿下要好生照顧!绷撼接韬咝σ宦暃]回他,這種事,好像還輪不到他來吩咐。“臣知道殿下對臣一直頗有微詞,但是沒關(guān)系,臣愿意用未來所有的行動來換殿下的另眼相看。”——最后的另眼相看咬得特別重,梁辰予看向他,他卻低垂著頭不對應(yīng),一直彎著腰退了出去。
女王真喝多了,梁辰予這會有點(diǎn)生氣,為于敬辭高興成這樣。一言不發(fā)的扶著女王往寢廳走去,被半抱著的人還不高興她板著臉,一把捏上她臉頰:“我還沒有不高興呢...”“陛下為什么會不高興呢,今晚這么值得高興的日子。”--醉酒的人都聽出她在賭氣,哼哼笑道:“蘇仲語是誰。”
從這一刻起,梁辰予完全相信了許思嘉的話,因為蘇仲語這個名字,除了她和完顏承惠知道,就只有楊瑾軒聽說過。心里掠過一陣很不舒服的感覺,語氣也低沉下去:“陛下醉了,要不我抱你回房休息!薄盎乇堋D蔷褪钦f,你的初戀,真的是蘇仲語!迸跻荒樧硪,可笑意已全無。梁辰予對視她的目光一會,吻上她的眼睛:“我愛你。乖,我抱你去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