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真是想什么來什么,
只就在此時,不遠處的桃林中。突然傳來一陣怪異的聲音。
那聲音在寂夜之中尤為刺耳,就像有個有個剛剛學說話的嬰兒在叫。
“寶……寶寶……”
“誰?”
謝隱大喝一聲,一來給自己壯膽,二來也想把那人逼出來。畢竟看不見的東西才最可怕。
“寶寶……”
樹叢一陣晃動,那人躲在暗處,卻不肯出來。
謝隱怒了。
“朗朗乾坤,閣下難道只會裝神弄鬼嗎?”
他往腰間一摸,才發(fā)現(xiàn)原來配劍竟落在馬鞍處,忘記取了。
所謂配劍,只是時下貴族流行的身份象征。他原本就不是武夫,兵器不是常用之物,落下并不奇怪。
現(xiàn)在倒讓他暗暗叫苦,危急時刻連個趁手的兵器也沒有。
他眼睛一瞥,看到腳邊恰好有一顆卵石,當下也顧不得那么多,拿起來往樹叢用力一丟。
噗的一聲悶響,然后“啊”的一聲尖銳怪叫,有個人影從樹叢里跳了出來。
定眼一看,竟是個約莫三四歲年紀,穿著肚兜的嬰兒。
那嬰兒似乎被激怒了,齜牙咧嘴,發(fā)出吱吱的怪叫。死死的盯著謝隱,似乎就要撲過來。
這哪里是個嬰兒?謝隱只與它那雙眼一對視,渾身就像掉進了冰窖中。
他從來沒有看過那樣一雙眼睛。
那簡直是嵌在臉上的兩朵藍色鬼火。
火苗正在一閃一閃地跳動,謝隱發(fā)覺,身上的寒意并非只源于恐懼,那嬰兒的四周方圓十步,竟結(jié)成了一層清霜。
奇怪的是,就在對視的那一剎那,那怪嬰竟也似乎看到了什么,原本暴躁狂怒的神態(tài),就在一瞬間猛然平息。
眼中那兩團詭異的幽火,也隨之變成完全漆黑的兩顆瞳孔。
盡管沒有說話,可謝隱分明感受到了,那怪嬰情緒的變化。連周遭的寒意,都減卻了幾分。
他小心翼翼地問道:“你,是誰?”
生怕再次刺激到這怪嬰。
“寶寶……寶……”
聲音清脆,如果不是眼前這詭異的畫面,分明就像是一個正在向大人撒嬌的孩子。
謝隱這回確信,它可以聽到自己說話,但它似乎只會說寶寶。
這到底是人呢?還是……
那怪嬰似乎真的想向謝隱撒嬌一樣,一邊叫著寶寶,一邊邁開小腳,就要向他這邊走過來。
謝隱渾身毛孔炸開,急得連連擺手大叫。
“你不要過來?!薄?br/>
那怪嬰似乎聽懂了,居然真的停了下來,嘴角處一副委屈的樣子。
兩只純黑的瞳孔中,似乎隱隱泛著淚光。
要是一般人,可能就會忍不住過去,抱起它了。
人類心底里,對嬰兒就有一種天生的慈愛之心,況且,乍看之下,這怪嬰肉乎乎的,就像年畫里走出的童子一般可愛。
可謝隱知道,這嬰兒絕非尋常人類,深更半夜,出現(xiàn)在兇案現(xiàn)場,極有可能就是兇手。
想到姚先生的慘狀,不由得他不清醒。
但見它能聽懂自己的話,謝隱心中的恐懼感也少了些,忽然心念一動,連忙問道:“屋子里那人是你殺的?”
怪嬰搖了搖頭,嘴中幽幽地叫著。
“寶寶?!?br/>
謝隱大喜,繼續(xù)問道:“那你知道是誰殺的嗎?”
怪嬰竟然點了點頭。
謝隱怎么也沒想到,竟然真的能夠從怪嬰這里打聽到兇手來,急忙問道:“那是誰?”
“寶……寶寶?!薄?br/>
可惜,可惜??!謝隱恨得直跺腳,這怪嬰只會說這兩個字。
但沒想到,就在此時,那怪嬰忽然向謝隱身后一指,臉上露出驚慌的神色。
饒是謝隱早已暗暗打量過四周,這時也被嚇了一跳,本能之下轉(zhuǎn)身一看。
“啊?”
他驚呼一聲,隨即本能地向后退了幾步。
在他面前,不知何時,站著一個面色鐵青的人。
“你……你是誰?”
那人板著臉,冷冷地說道:“我還想問你是誰?””
謝隱這才打量清楚,來人是一個身材魁梧的虬髯漢子,渾身籠罩在一張黑袍下。面色冷峻,似乎就像用寒鐵鑄成的。
他站得筆直,似乎他的腰桿,從來不會彎下。
看見那身黑袍,謝隱第一次發(fā)現(xiàn),原來緝捕司的人,也會這樣親切。
因為他不久前看見有人也穿著同樣款式的袍子。
緝捕司的蕭見梨。
“緝捕司的?”
那人目光如炬,傲氣沖天,只說了四個字。
“司馬東來。”
謝隱大吃一驚,眼前這人,竟是緝捕司號稱天下第一神捕的鐵面無私,司馬東來。
難怪,恐怕也只有司馬東來才有這樣的氣勢。
他當然聽說過幾年前父王如何喝退司馬東來的事跡,但并沒有親眼見過。
眼下見他就出現(xiàn)在自己面前,不由得問道:“你怎么會在這里?”
“找人?!?br/>
司馬東來似乎不是一個多話的人。
“找誰?”
司馬東來鐵般的面上,嘴角一彎。
“現(xiàn)在看來,只能找你了。”
“???我?!?br/>
謝隱大為不解。
“你鬼鬼祟祟,出現(xiàn)在兇案現(xiàn)場,我作為緝捕,不找你。找誰?”
謝隱居然無可辯駁,只好挺直腰,端起一副不屑的語氣,說道:“我是鎮(zhèn)王謝安石第九子,謝隱?!?br/>
在鎮(zhèn)州,鎮(zhèn)王這個名比任何話都要有分量。它就是律法,它就是主宰。
“哦?”司馬東來似乎也愕住了,說道:“神京中瘋傳的白癡兒,看來并不像白癡。倒像個小白臉?!?br/>
謝隱滿臉黑線,寒聲喝道:“放肆?!?br/>
堂堂鎮(zhèn)王之子,豈可被人當面譏笑?這已經(jīng)不是自己臉面的事,而是關(guān)乎到整個謝家的榮譽。
在謝御出嫁后,他已經(jīng)成為了鎮(zhèn)王唯一的繼承人。不出意外,謝安石很快就會為他請封世子的封號。
所以他不能像以前一樣,對別人的譏笑熟視無睹。
“不敢。”司馬東來竟面無懼色,帶著某種玩味的語氣說道:“當年另一位鎮(zhèn)王子,眾目睽睽之下,殺死神君的親侄兒,都能安然無恙。而今九王殿下殺死一個普通人,定也能逍遙法外了?”
謝隱聽了,不由得熱血上涌,一陣激動。
“你懷疑我是兇手?”
“難道不是?”
“它證明我不是?!?br/>
謝隱轉(zhuǎn)身一指,頓時呆住了,原本在身后那個怪嬰,竟不知何時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