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之外,天色朦朧。
東方的朝陽尚未升起時,穆嶧城便已然帶著一眾將士做成了一件大事——
他們已經按照原定的計劃清除了唐葉銘埋伏在城外的士兵,甚至,連一點兒懷疑都沒有引起便取代了他們的存在。
“看來今天我能在床上好好的睡一覺了,不過嘛,還是要先去慶祝一下的,怎么也得讓你這個王爺大大的出一次血才行?!?br/>
客棧里,穆嶧城大大地伸了個懶腰,然后轉頭,看向了坐在一邊的言涵。
“這地方窮鄉(xiāng)僻壤,沒有青樓讓你閑逛?!钡ǔ雎暎院婚_口險些嗆死剛剛端了一杯茶水在喝的穆嶧城。
“咳咳,咳咳咳……你,你怎么……”
“臨出城的時候言毓特地叮囑我的,說北疆地處偏遠,你寂寞太久讓我?guī)湍阆胂敕ㄗ印!?br/>
淡定喝茶,言涵瞥了穆嶧城那既驚且羞的模樣,繼續(xù)道:
“我雖然答應了他,但你看看這窮鄉(xiāng)僻壤的,連個正經的酒樓都沒有,就更別說青樓了。
就算我本事再大,也不是變戲法的,沒法子給你當場變個青樓出來,所以你就忍一忍吧?!?br/>
“我,我不是,我沒有,沒有,”
穆嶧城震驚的連句完整話都已經說不出來,只能拼命的沖著言涵擺手,然后一面擦拭著身上的水漬,一面在心里對著言毓默默地磨牙。
“好了,我們來商量一下接下來的事情吧?!?br/>
等到穆嶧城將身上的水漬收拾得差不多,言涵再度開了口。
“接下來的事情?”穆嶧城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你的人取代了唐葉銘的埋伏,我們自然要加快動手的速度,時間拖得越久越容易被他發(fā)覺端倪,現在當然要商量一下接下來該怎么辦了?!?br/>
說話的語氣頓了頓,言涵又道:
“怎么?難道你還惦念著去青樓?”
“沒有沒有沒有,我什么都沒惦念,我現在只想著能把我們下一步的行動,不,接下來每一步的行動都安排周密,然后盡快把這件事情做完,我也算是了了一樁大事?!?br/>
趕緊擺擺手,穆嶧城說到最后,頗有幾分為自己的心疼的意思。
想想面前的言涵美人在懷,遠在京城的盛夏夙愿得償,就連言毓都能整日留戀花叢,可他長這么大卻連個姑娘的小手都沒有牽過,身邊整日里晃蕩著的都是一群糙漢子,穆嶧城就十分的心疼自己。
“如果沒什么意外的話,時間暫且定在半個月以后?!辈辉龠^多的開玩笑,言涵認真說道:
“上官大人已經在帶著咱們當初找到的那些人證回來的路上,沿途有蘇大人的門生幫忙保護著,應該在半個月之內就能到達京城。
蘇大人和言恒的布置也已經接近尾聲,你這里就只要負責守好消息,不泄露一丁點兒的情況出去就可以?!?br/>
言涵很快地將大致的情況向著穆嶧城講了一遍。
“那么,真正要做事的那天,你們有想過是怎樣的順序和安排嗎?”
神色也嚴肅起來,穆嶧城頓了頓又道:
“我知道那天肯定會有很多不斷的突發(fā)狀況,但是你們大概也會有個安排吧?”
“正常情況來說,應該是在上朝的時候由我提出來對言逍的質疑并且把找到的物證拿出來,然后會有言恒事先溝通好的大臣做響應,要求言逍拿出他的證據來。
接著是事先帶進皇宮的人證,他們是我們努力打消中立大臣疑慮的法寶,畢竟里面有兩個人是當年宮中的老人,那些年紀稍長的大臣們還是認得的。
再接下來,不管言逍是承認也好否認也罷,他肯定要動用武力,這時候我們在宮里安插的兵力就會臨時倒戈相向?!?br/>
壓低了嗓音,言涵快速地出聲說道。
“但是我們在宮里沒有足夠多的人手,那里畢竟是言逍掌控的地方,你想要安插太多的人進去是不可能的?!?br/>
說到調兵遣將的事情,穆嶧城立刻便能抓住重點中的重點。
“對,所以這個時候,我無論如何都得從朝堂上離開?!毖院c了點頭。
“離開?”穆嶧城皺眉。
“對,離開,”言涵點頭,繼續(xù)道:“皇宮里有一個旁人都不知道的密道,只有歷代皇帝自己一個人在登基大典開始的前一夜,會由尚且在世的老皇帝,或者老皇帝留下的唯一死士悄悄告知。
并且,開啟密道的機關會隨著新帝的登基而改變,只有新帝一個人知道,并且只有他一個人才能開啟。”
“所以,當初先皇因為覺察到言逍可能會對他圖謀不軌,所以提前把密道的消息告訴了你,并且還改變了機關開啟的方式?”穆嶧城瞬間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為了彌補我們在皇宮里兵力人手的不足,你會事先將支援的兵力安排在密道入口處,然后等著你來放他們進宮,所以你必須從大殿里出來。
但是,言逍怎么可能會讓你走?”
言逍怎么可能會放任一個企圖顛覆自己統(tǒng)治的人,就這么輕輕松松的離開自己視線?
“這個我現在也想不出什么好的法子,只能到時候隨機應變了,總之,我必須得出來跑到密道那邊才行?!?br/>
言涵搖了搖頭,這確實是一直困擾他的一個問題。
“還有一個問題,你在這個時候把那么多人從密道里放進宮去,那這個密道豈不是就要公之于眾了?”
穆嶧城眉頭皺得更緊了一些,他并不覺得言涵可以成功的封住那么多人的嘴。
“這就沒辦法了,到時候是棄了密道不用,還是重新改造一番,亦或是挖個新的密道出來,那就都是隨言恒自己的心思了,現在顧及不了那么多了?!?br/>
言涵淡淡出聲回到,總不能因為將來要有所擔憂,現在就放著這么好的一個機會棄之不用。
穆嶧城點點頭,忽然就笑了。
迎著言涵不解的目光,他解釋道:
“忽然就覺得咱們也挺壞的,只顧著解決眼前的事情都不怎么顧及日后的收場與重整。
現在想想,你和阿夏當初的選擇確實是沒有錯的,做皇帝果然是件很麻煩的事情,竟然還要考慮修補密道,不如遠離朝堂來得逍遙自在?!?br/>
沒錯,當時言涵和盛夏選擇放棄皇位的時候,他雖然是持支持的態(tài)度,但那不過是因為盛夏做了這個決定,而他永遠都支持盛夏的決定。
至于理解……他當時還真是有點兒不太理解的。
看著穆嶧城的樣子,言涵忽然也笑了,道:
“當初從北疆回到京城之后,我雖然失去了記憶,但時常會感覺在京城里十分的壓抑,這種壓抑,是從前沒有過的感覺。
是仿佛知道有一個更好的地方在召喚我,可我卻不得不將自己消耗在這里的壓抑感覺。
怕是那個時候,在心底里召喚我的,就是從前在北疆生活的印象殘存,現在想想,那段時光還真是我人生最快樂最輕松的時候?!?br/>
雙眸微瞇,言涵回憶起當時縱馬荒原的情形,臉上的笑容不自覺的更深了幾分。
而正當兩人在客棧里烹茶相談甚歡的時候,忽然響起的敲門聲著實讓穆嶧城感覺有些被打斷的不滿。
“不是說了沒事不要來敲門的嗎?我們已經跟你們老板借了廚房自己做飯,不需要送午飯?!?br/>
抬頭向著窗外看了看天色,穆嶧城認定是客棧的小二盡職盡責來向他們詢問是否要午飯。
“穆少將,是我,青影,我們家主子在您這里嗎?”
敲門聲暫時停了下來,可從門后面?zhèn)鱽淼牡统辽ひ糁鴮嵶屗麄兂粤艘惑@。
“青影?你怎么來了這里?”
趕緊上前開門,穆嶧城又是詫異又是吃驚。
這個時候,他不是應該牢牢的守在盛夏的身邊嗎?
難不成……
“是阿夏出什么事情了嗎?”穆嶧城問話的時候心下微微發(fā)涼。
“主子,穆少將,”青影咬了咬下唇,一句話頓時將前一刻還相談甚歡的兩個人深深的打入了冰窟之中——
“盛姑娘被唐家的人抓走了?!?br/>
“什么?!你說什么?!”一把抓住青影的衣領,穆嶧城在下一刻手腳冰涼徹骨,“你說阿夏被唐家的人怎么樣了?!”
“穆少將,事情是……”
“事情是什么?!你不是負責守護她安全的影衛(wèi)嗎?為什么你會好端端的站在這里告訴我她被唐家抓走了?!”
穆嶧城抓著衣領的手更用力幾分,讓青影一時間有些喘不過氣來,可他卻沒有分毫要還手的跡象。
“嶧城,你先把他放下來,好好聽他說話。”
俊眉緊緊皺在一起,言涵用力拉開了兩人。
“到底怎么回事?”他轉頭看向青影。
“屬下該死,是屬下失職!”一臉的懊喪與內疚,青影挑著緊要的事情全都告訴了言涵和穆嶧城。
“這事全都怪屬下對宋姑娘保護不周才惹出來的,屬下甘愿受最重的處罰。
屬下只有一個請求,主子,您能不能讓屬下也去救盛姑娘,等她成功就出來了,屬下立刻自刎謝罪?!?br/>
快要被自責和內疚所淹沒,青影恨不能立刻自刎謝罪。
只是盛夏還沒有被成功救出來,他始終無法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