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夜時失聲呼喚:“救救袁悅!”
高穹先章曉一步走出來,把秦夜時從地上拉起來:“你立刻回樓上,有醫(yī)療器械在,先讓袁悅別斷氣。”
秦夜時聽到他說“斷氣”,整個人都慌了。他不敢讓自己心亂,但現(xiàn)在看到高穹和章曉這兩位同伴,他反倒因為心里一松,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了。
“我們很快就回去?!备唏氛f。
章曉也走出了電梯,讓秦夜時和袁悅進去。葉麂站在密密叢叢的小型森蚺與他們之間,一道無形無色的屏障隔在中間,阻擋了來自森蚺的攻擊。
“不許走?。 睂幥锖沧邘撞?放聲大吼,“放下袁悅!”
但電梯門已經(jīng)關(guān)上了。秦夜時抱著袁悅靠在按鍵板旁邊,不停地隔著衣服揉搓袁悅的背,希望能讓他發(fā)涼的身體再暖一點。他低頭親吻著袁悅的頭發(fā),一切發(fā)生得太過迅速,他沒有時間去悲傷。此時和袁悅一起呆在這個密閉的空間里,他才察覺自己的眼淚落了下來。它們落盡袁悅的頭發(fā)里,無聲無息地消失了。
“袁悅……”秦夜時小聲地,不斷地喊著他的名字。
而無法突破葉麂屏障的寧秋湖陷入了狂怒之中。他憤怒于這兩個人的攪局,同時在看到章曉和高穹之后,突然間想起了自己今天來到危機辦的另一個目的。
在他混亂的精神世界里,有人發(fā)出了冷笑聲:即便是在這種時候,寧秋湖也依舊沒有忘記自己在無數(shù)次的吞食與殺戮中生就的慣性。
章曉的精神體他很有興趣,對袁悅的愧疚與擔憂很快被另一種意識暫時壓了過去:他冷靜地忖度了現(xiàn)在的形勢,發(fā)現(xiàn)自己即便吃下了袁悅的精神體,除了獲得了他的記憶之外,似乎并沒有其他的輔助作用。
也許是因為袁悅不夠強……有人細細地對他說話:面前這位很厲害,你曾經(jīng)見過的,他一個人能輔助整個車隊的哨兵吶,吃了他……吃了他吧……你變得更厲害了,才能把袁悅找回來。
寧秋湖認為這句話很對。至于是誰說的,他一時間是辨認不出來了。
分裂出來的森蚺紛紛躍起,大廳中出現(xiàn)了一個灰黑色的渾濁漩渦,它們再次融合,成為一頭腦袋幾乎頂上天花板的巨大森蚺。
這是高穹第一次看到森蚺的全貌。他立刻就認出了森蚺頭頂那只孤零零的羚羊角,是陳宜的。
“他可能吃了藥?!闭聲栽谒磉呎f,“他把袁悅的毛絲鼠吃下去了,你得小心?!?br/>
“你更需要小心?!备唏仿月詮澫铝搜?,低聲說,“我認為……他應(yīng)該吃不了我的恐狼?!?br/>
話音才落,蓬勃霧氣滾涌而起,恐狼從從他身體里騰躍出來,穿過葉麂的屏障,奔向了森蚺。
秦夜時抱著袁悅回到危機辦所在的樓層。醫(yī)療人員和器械已經(jīng)在等著了,他們立刻接過了袁悅,為他實施急救。
但森蚺吞噬得十分干凈利落,袁悅的生命體征越來越微弱,罩在他口鼻上的呼吸器里幾乎看不到任何動靜。
秦夜時控制著自己不去看秦雙雙。他確實需要找一個人來發(fā)泄怒氣,但他也得學會壓抑自己。在地上蹲坐了片刻之后,有人走近了他。
周沙坐在他身邊,握住了秦夜時的手。
秦夜時只知道寧秋湖過來了,很快袁悅被秦雙雙安排去了一樓,周沙和周影那邊發(fā)生了什么事,他是完全不清楚的。今天明明是審訊林小樂的日子,但林小樂始終沒有出現(xiàn),秦夜時的直覺告訴他:審訊林小樂極有可能是一個幌子。
他發(fā)現(xiàn)周沙的手在輕輕發(fā)抖。
“袁悅沒事的……章曉很快就會回來……”秦夜時受不了這種無聲的悲慟,主動開始安慰她,“章曉可以把他救回來的,他把原一葦都救回來了?!?br/>
周沙連連點頭,像是很贊同他的話。
秦夜時小聲說了幾遍,忽然想起在原一葦?shù)氖中g(shù)室外,正是自己告訴高穹,每一個向?qū)У哪芰Χ加袠O限,不可能永無休止地使用下去。
絕望尋到了縫隙,從深處竄起來,頓時將他擊倒了。
他必須要找別的事情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了。抬頭看向秦雙雙的方向,秦夜時發(fā)現(xiàn)她根本沒時間過來寬慰自己,而是和蔣樂洋等人全神貫注地盯著監(jiān)視器。應(yīng)長河站在他們之后,光腦袋上全是粼粼的汗。
秦夜時正要起身過去,忽然聽見周沙小聲開口。
“對不起,對不起……”她攥緊了秦夜時的手腕,輕輕地抽泣著。
秦夜時大吃一驚。他從沒見過這樣的周沙,也從沒想象過她會這樣哭泣。在他的心里,周沙和秦雙雙都是同一類人:永遠活力充沛,世界上并沒有什么會讓她們恐懼的東西。
他茫然地遲疑了,在他有限的經(jīng)驗里,并沒有可以應(yīng)對這種狀況的經(jīng)歷。
等周沙暫時平靜下來了,秦夜時才敢小心翼翼地說話:“沒關(guān)系,不是你的錯?!?br/>
周沙停了一會兒,忽然又哭了起來。
秦夜時滿心茫然無措,于是輕拍著周沙的背部,試圖讓她緩一緩。就在這個時候,看著監(jiān)視器的秦雙雙等人臉色忽地一變,有一個哨兵驚訝地叫了出來:“為什么沒辦法融合?”
在大廳之中,森蚺剛剛咬下了恐狼的一條尾巴。
按照慣性,它可以立刻吸收這一點兒精神體的殘肢,并且立刻進入下一次的攻擊之中。
但奇怪的是,那條毛絨絨的尾巴順著它的大口滑入喉嚨,卻很快散開了。細小的白色顆粒穿過蛇身,再次回到外部,隨即再次回歸恐狼的身體,重新成為它的尾巴。
寧秋湖震驚地看著恐狼,退了兩步,又抬頭審視自己的森蚺。
可能是藥效過了。寧秋湖又驚又疑,抄出藥瓶子,一口氣吞下了里面剩的十幾片藥劑。
只可能是藥效過了,否則他的森蚺怎么可能無法與那條狼融合?
寧秋湖張開口喘氣,因為藥力作用,心跳慢慢加快了。在森蚺咬下狼尾巴的時候,它觸碰到了這異獸身上的一些信息。
原本融合于森蚺體內(nèi)的精神體里,有將近一半突然噤聲,像是被某種可怕的生物震懾了一樣,完全不敢動彈。
寧秋湖扶著長椅才能站立。他開始覺得不對勁了:那些跟隨著向?qū)У哪懶【耋w似乎非常懼怕這頭狼,蜂鳥、信鴿、羚羊、魚……它們紛紛藏匿了起來,在他的精神世界里不斷胡亂攪動,尖聲嘶叫。受它們的影響,他現(xiàn)在渾身直冒冷汗,雞皮疙瘩一層層地冒出來,頭皮發(fā)緊,神經(jīng)刺痛。
——快跑!快跑!快跑?。。?br/>
他分不清來源的細小聲音惶恐地大叫著。寧秋湖被這毫無來由的恐懼所控制,他想抬手,他想動一動腳,但他完全做不到。意識里屬于自己的那部分正在發(fā)出警示,但不屬于他的那些卻更為龐大,它們甚至壓制了他試圖活動手腳的意圖。
而在葉麂屏障的另一邊,高穹低低笑了一聲:“果然?!?br/>
章曉嚇得都結(jié)巴了:“你、你為什么故意湊、湊上去讓它咬?!”
“他吃不掉我的恐狼?!备唏氛f,“因為我的恐狼和你們這兒所有的精神體,構(gòu)成的方式應(yīng)該是不一樣的?!?br/>
這個念頭一開始只是他的猜測。他是“彼處”的哨兵,是因為受到隕石帶來的輻射而改變的,但寧秋湖絕對不是。
“森蚺就算吞下了恐狼,它們也沒辦法融合。它本身就在排斥我的精神體,一是因為怕,二是因為它和我的精神體根本就不是同源的東西?!备唏氛玖似饋?,“我們不用怕他,應(yīng)該是他怕我。他已經(jīng)習慣用吞噬精神體的方式來獲勝,那條蛇實際上并不厲害?!?br/>
他沉默了下來,無聲地盯著自己的恐狼。
恐狼的爪子正扣在森蚺尾部被狼獾抓出來的裂口上,森蚺因為恐懼而不斷顫抖扭動,蛇尾狠狠一甩,把恐狼整個兒摔了出去??掷窃诳罩蟹瓭L一圈,落下時亮出兩只前爪從森蚺頭頂劃下。
爪子異常銳利,恐狼喉間發(fā)出沉沉低吼。
爪下裂開數(shù)道裂痕,從破裂的皮層之內(nèi),爆發(fā)出無數(shù)濃濁惡臭的黑霧。
森蚺僅剩的一只眼睛也被抓壞了。它重重摔在地上,狂怒與暴躁令它瘋狂甩動尾部,在完全看不見的情況下追逐著恐狼。
恐狼沒有繼續(xù)攻擊,轉(zhuǎn)身就跑。
高穹忽然壓著章曉的肩膀蹲下,低聲說:“保護我們!”
葉麂的形體消失了,布在兩人身前的屏障仿佛在輕微震動,隨即有清風卷過了整個大廳??掷钦驹谏派砗螅l(fā)輕輕拂動。
森蚺知道這里有人,它碩大的頭顱緊緊抵在葉麂布下的屏障上,屏障像是被它頂開了一樣,徹底變形。
章曉終于在極近的距離里看到了森蚺的頭部。那些碎裂的痕跡并不能恢復,里頭滾滾淌出了黑色霧氣,令整條森蚺就像是剛剛從這惡霧之中鉆出來似的。
再看幾眼,章曉忽然發(fā)現(xiàn)有異:“……咦?羚羊角呢?”
森蚺身上的羚羊角不知何時消失了。
原本在森蚺身上胡亂突起的各類精神體殘肢已經(jīng)消失了大半,剩下的全是食肉獸類的手腳:獅子、布偶貓、豹子……
章曉下意識地抬頭去看寧秋湖。他似乎被人施了定身術(shù),神情痛苦,但無法動彈,僵直地扶著長椅的靠背站立著。
恐狼站立的位置太巧了。它就在無法視物的森蚺和寧秋湖之間。
章曉的心突突猛跳,他轉(zhuǎn)頭看向高穹。高穹緊緊盯著恐狼,眉頭緊皺。
“開始?!彼吐曊f出了兩個字。
在一片安靜的大廳里,那頭恐狼忽然仰頭發(fā)出了長嘯。
奮力頂撞屏障的森蚺頓了片刻,立刻低吼著轉(zhuǎn)身,循聲朝恐狼拼命沖去!
章曉已經(jīng)明白了高穹的用意。
寧秋湖吞噬過太多精神體,有哨兵的,有向?qū)У?。向?qū)г揪湍苁鑼诒木袷澜?,同樣的,反過來的話,向?qū)У木耋w也可以擾亂哨兵的精神世界。
此時還活動于森蚺之中的精神體顯然全都是哨兵的,因為屬于向?qū)У哪遣糠郑趬褐浦鴮幥锖?br/>
這其實是一場來自死者的復仇。
森蚺張開了它的口。
恐狼仍舊揚聲長叫,直到森蚺的大嘴來到自己面前。它不閃不避,被森蚺直直吞吃入腹。
森蚺沒能剎住車??掷腔伸F氣,從它體內(nèi)鉆了出來,它嘶叫著越過了恐狼停留的地方,直沖著寧秋湖而去,長滿倒齒的巨口里冒出滾滾黑霧。
它穿過了寧秋湖的身體。
在監(jiān)視器的這一邊,所有人都同時想起了他們曾經(jīng)看過的另一個監(jiān)控視頻。
應(yīng)長河說了一句“這是滄海當時……”便哽咽了。
森蚺穿體而過,被害者因為心臟麻痹而死。
這是寧秋湖殺死付滄海的方式,現(xiàn)在原原本本地,返還到他自己身上了。
他的精神體掠過**的時候,寧秋湖的手腳忽然就松了。那些壓制著自己的力量消失了,腦海里所有的聲音也消失了。
仿佛胸膛中空空如也,他的每一次呼吸都像有刀片切割喉嚨與肺部。
隨著森蚺沖撞的慣性倒地,寧秋湖明確清晰地感覺到了疼痛。
從手肘,從腰背,從后腦勺,他全身都在疼。
他看到那條小小的森蚺在眼前打轉(zhuǎn)。這是他隨著父親出國旅游的時候見過的動物,父親說,森蚺是世界上最強大的蛇,它能吞噬一切。
而此時,它曾吞食過的一切都紛紛飄散消失了,因為監(jiān).禁者的瀕死,囚徒們重獲了自由。最后剩下的,是當年他第一次凝聚出自己精神體時所見到的那條光滑、柔軟、漂亮的小蛇。
……它縱然吞噬一切,可總有些東西是它吞不去的。寧秋湖抬手捂著自己的左胸。心臟正在緩慢跳動,越來越弱,他喘氣的力氣也愈發(fā)艱難。
他心頭有千萬種遺憾,在此時唯獨剩了一種喜悅。不是別人的,就是他自己的——他知道袁悅沒有死。
因為他對袁悅產(chǎn)生過映刻效應(yīng),如果袁悅死了,他是會知道的。
寧秋湖想跟高穹再說一句話,想讓他轉(zhuǎn)達給袁悅??尚闹邢胝f的話太過紛繁蕪雜,他猶豫了一瞬,沒想好到底要說什么。
然后他再沒有力氣了。
“死了嗎?”章曉在電梯那邊問。
“死了?!备唏氛f,“沒有心跳了?!?br/>
電梯再次一層層往上。章曉振作起全部精神,奔往搶救袁悅的地方。
袁悅的生命體征維持在一個極為危險的平衡狀態(tài)里。而章曉自己也知道,他的疲倦和勞累已經(jīng)快接近臨界點了。
對做英雄這件事他絲毫不熱衷。但現(xiàn)在要救的是袁悅,章曉沒有片刻猶豫。
他灌下了一大杯水,坐在袁悅床邊,握住了他的手。
章曉從來沒進入過袁悅的精神世界,他隨即發(fā)現(xiàn)自己落在了一個寬闊的宮殿群之中。
袁悅坐在文華殿前曬太陽,瞇著眼睛,是一副很愜意的樣子。
這是故宮,是袁悅很喜歡的地方。此時此地沒有任何人,紅墻內(nèi)外俱是濃夏,綠蔭沉沉壓在墻頭,兩只小雀在枝頭蹦跳。
章曉走到他面前坐下,聽到了在周圍回蕩的隆隆聲。
墻壁在緩慢消失,綠蔭一點點散去了,鳥雀的聲音也漸漸停了,地面的磚塊上有裂紋在飛快爬動。
日頭越來越窄,袁悅睜開眼睛,很平靜地看著他。
“毛絲鼠呢?”章曉問。他必須先找到毛絲鼠,才能開始修復。
“沒有了?!痹瑦偤芷届o地說,“它已經(jīng)跟我告別了?!?br/>
章曉大吃一驚:“什么?什么意思?快把它找出來,我可以修復!”
袁悅搖搖頭:“它真的沒有了。寧秋湖吃得很干凈。”
章曉呆呆坐著,竟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我會死嗎?”袁悅問他。
章曉一下跳起來?!安粫模〗^對不會的!”他沖著袁悅大叫,“就算……就算毛絲鼠沒有了,你也不會死的!”
葉麂已經(jīng)有些乏力了,但仍舊強撐著站起來,輕快地在這片漸漸縮小的地方來回奔跑繞圈。
地面的崩裂停止了,但紅墻、綠蔭與鳥鳴已經(jīng)消失了。這是袁悅的精神世界,他的精神體已經(jīng)無法再回來,因而這里再也不可能恢復了。它將永遠保持著這樣不完整的狀態(tài),在這片盛夏的天光里,永遠有一個袁悅呆著,身邊不會再有毛絲鼠了。
章曉還想嘗試著努力,但他的葉麂已經(jīng)連形態(tài)都無法保持。在葉麂消失的時候,他也像是被人突然從沉夢中拉拽出來一樣,猛地驚醒。
高穹把他拉起來,跟他走到一邊去。醫(yī)護人員開始給袁悅檢查身體,他的心跳平穩(wěn),血壓也穩(wěn)定了。
“怎么樣?”高穹很緊張地問。
“袁悅不會死的?!闭聲孕跣醯卣f,“但是他的……”
“我是問你怎么樣?!备唏份p聲截斷了他的話頭,“累不累?難受嗎?”
章曉想回答他“累”,但還沒說出來,腦袋一歪就栽在高穹身上陷入了昏睡。
醒來的時候,袁悅有點糊涂,他搞不清楚自己究竟躺了多久。
記憶只停留在和寧秋湖對峙之時,他知道自己的精神體被森蚺吃了,然后……然后就什么都不記得了。
但他似乎在昏迷之中做了一個夢,夢里出現(xiàn)了章曉和他的麂子??删唧w說了什么,做了什么,袁悅記不清楚。
他躺在病床上,看到輸液架上寫著“二六七綜合醫(yī)院”的字樣,看來是已經(jīng)被人從危機辦轉(zhuǎn)移到了這里。
思索了片刻之后,袁悅閉眼慢慢積聚力量。他的雙手手心朝上平放著,像在等待著某個小而柔軟,溫順而忠誠的伙伴虛空中出現(xiàn),像往常的每一次一樣,落在他的手心里。他只要曲起手指,就能把它抓在手中。然后他會拎著他這位伙伴,把它放在肩上,或者讓它選擇最舒服的姿勢,四肢攤開地趴在自己頭發(fā)里。
但毛絲鼠沒有了,是真的沒有了。
袁悅只知道自己的腦海里仿佛失去了一塊,他想回憶如何釋放精神體,如何使用精神體的力量,但他也完全想不起來了。還擁有毛絲鼠的時候,這一切都是自然而然就出現(xiàn)的,他甚至根本就不想要學,除非是像章曉那樣刻意壓制和否定,不然釋放精神體幾乎是每一個哨兵和向?qū)У谋灸堋?br/>
袁悅心想,自己現(xiàn)在是什么東西呢?還算是特殊人類嗎?或者因為沒有了精神體,已經(jīng)被歸到普通人那一邊去了?
正思索著,他忽然聽到病房外有人說話的聲音。
“秦夜時你又翹班。”有人笑著說,“過分了啊,你一天要來多少次?”
“噓!”秦夜時小聲說,“你真吵。”
門外似乎是危機辦值守的人,袁悅聽到門被推開的聲音,連忙閉上了眼睛。他現(xiàn)在還沒想好怎么面對秦夜時,干脆裝睡。
秦夜時躡手躡腳地進來,先是把什么東西放在了柜子上,然后幫袁悅換了輸液的藥水,隨后坐在邊上看他。
袁悅正揣摩著什么時機比較適合睜眼,手卻忽然被秦夜時抓了起來。
秦夜時捏著他右手的大拇指,先是在某種涼且粘膩的東西上按了按,隨即將拇指壓在了某張紙上。
袁悅沒辦法裝睡了,立刻睜眼。
秦夜時察覺他的動靜,大吃一驚,立刻放開了袁悅的手,并且抽走了那張紙。袁悅反應(yīng)很快,雙指捏住紙張的一角,和秦夜時爭奪了大概兩秒之后,還是被抽走了。
“你在做什么?”因為剛醒,袁悅的聲音還有些嘶啞。
秦夜時咽了口唾沫:“想幫你……剪、剪指甲?!?br/>
“指甲鉗呢?”
秦夜時:“忘帶了?!?br/>
袁悅看他一眼,慢慢抬起自己右手,發(fā)現(xiàn)大拇指指腹上都是紅色的印泥。
在方才短暫的爭奪之中,他已經(jīng)看清楚秦夜時手里拿著的是一張已經(jīng)被填寫得密密麻麻的表格,下方還清晰地印著兩枚鮮艷的指印。
表格上方赫然是五個字:伴侶申請表。
作者有話要說:打架難寫死了。下次再寫這種復雜的場面我就不姓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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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林覃、不知邪、冷杉、鐵板燒汁茄子、巴巴拉巴巴巴、土豆燉姬、grandpac、十里蘭渡、夜璟、cy、魚兒、王侯英姿、蒼白貧血我來啦、auaauayy、江上云、溫、亞男白白白、途安之、chrisma、雞汁兒味的荷的雷,么么噠大家166閱讀網(wǎ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