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 漸入正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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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懷平家的聽?wèi)烟焯m這樣問，趨前扶起懷天蘭，鄭重地介紹道：“大小姐，這是咱們家的二太太，您昨兒沒回來，所以才不認(rèn)得?！?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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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懷天蘭一聽，舉帕拭掉臉上的淚水，將脖子一扭，哼一聲道：“董媽媽這話，聽著倒像是在責(zé)備我呢，我昨兒為什么要回來？家里有什么大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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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懷平家的被堵得一句話說不出來，紅著臉站在旁邊。樂以珍只當(dāng)沒聽見這句話，繼續(xù)笑著招呼總督夫人：“老夫人，您也坐了一會兒了，快到內(nèi)堂去喝杯熱茶吧?！?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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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總督夫人既不看她，也不應(yīng)她的話，只是伸手示意懷天蘭去扶她。懷天蘭上前扶起老夫人，祖孫二人也不拿正眼瞧樂以珍，面色冷清，相攜著往靈堂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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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快走到門口的時候，懷天蘭突然回頭，斜睨著樂以珍，傲然說道：“二太太？哼！還真是不經(jīng)抬舉，剛剛抓住一片葉子，就以為自己站在梧桐枝上了呢！仔細(xì)吹一陣風(fēng)兒，你再摔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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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語畢，攙著老夫人出了靈堂，往鐘慧院的方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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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樂以珍只覺得一團惡氣堵.住胸口，咬牙忍住沒出聲，卻呆立半晌沒說出話來。懷平家的上前輕聲勸道：“二太太別往心里去，咱們家大小姐沒出閣的時候，就是這樣一個凌厲的人兒，除了老太太和太太，這個家里誰都不入她的眼?！?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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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樂以珍深深吸了一口氣，回頭沖.懷平家的一笑：“沒關(guān)系，她性子酸，我不和她一般見識就好了，我禮數(shù)盡到，不被人捉把柄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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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再回榮壽堂的時候，丫頭們將.飯菜熱過，重新端上來?？墒菢芬哉鋮s沒了胃口，內(nèi)里漲得滿滿的，見什么都想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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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谷姨娘和玉荷連哄帶勸，總算摁著她喝了一碗粥。.玉荷在榻上鋪了錦褥，準(zhǔn)備讓樂以珍午憩片刻。樂以珍也確實有些困乏，腦子木木地不太會思索。她坐到榻上，正準(zhǔn)備歪一會兒，門外走進(jìn)一個人來，正是八姨娘尹蘭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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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二太太，可真是氣死人了！”尹蘭婷一進(jìn)屋，就帶進(jìn)來.一團的火氣，走到榻邊，將毛氅的帽子往下一掀，一屁股坐到了樂以珍的旁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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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怎么了？”樂以珍又重新坐直了身子，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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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分給我巡查的幾個人，剛剛跑過鐘慧院的時候，.全讓大小姐給叫進(jìn)去了，說太太病得厲害，人手不夠用?！币m婷將暖手的棉抄手往榻上一摔，忿忿地怨道，“鐘慧院多少個下人？光太太屋里的丫頭就有六個，加上外面伺候的，總共不下十五六個，竟照顧不了一個病人嗎？這下可好，我成了沒槍的將軍，還巡什么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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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樂以珍輕輕地.蹙了一下眉頭，隨即拍拍尹蘭婷的肩膀：“算了，幾個人而已，由著她叫去，我再分給你幾個人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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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哪里還有人了？”尹蘭婷轉(zhuǎn)頭瞪著樂以珍，完全不記得她們兩個人現(xiàn)在是有嫡庶尊卑之分，吼她一句，“前一陣子籌備你和老爺?shù)挠H事，府里都忙翻了，原以為親事一過，大家都可以歇歇了，結(jié)果喜事的賞錢還沒領(lǐng)到，又開始腳不沾地忙喪事，你去看看那些下人，哪一個不是一張苦瓜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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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樂以珍聽到這里，抬手打斷她的話，對玉荷說道：“尹姨娘不提這話兒，我還差點兒忘了，昨兒辦喜事，下邊的人都累得夠嗆，按理應(yīng)該今天打賞的，如今老太太又沒了，讓他們連番受累，更應(yīng)該加賞了。玉荷，你去找懷平，跟他說我的話，以往家里有紅白事，過后都是如何打賞的，今次加倍，今晚賞錢就發(fā)下去，也好給大家打打氣，鼓起勁來干活?！?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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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是?！庇窈深I(lǐng)命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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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你光打賞下人可不行，你不治住鐘慧院那幾位，老太太這宗事，就是把你累吐了血，你也是辦不順當(dāng)?shù)?。你就是性子太軟，讓她們踩到頭上去了…”尹蘭婷還在不住地抱怨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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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蘭婷…”谷柔琴喚住尹蘭婷，“別吵了，二太太很累了，經(jīng)不起你這樣炒豆子似地嘮叨，太太既是抱病，大小姐又剛剛回府，也沒必要為幾個人鬧翻了臉，再叫幾個人跟你就是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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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尹蘭婷一瞪眼：“姐姐你下去看看就知道了，忙得人仰馬翻，我從別處抽人來，別處就沒人干活了，正是一個蘿卜一個坑的時候，缺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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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缺人怎么不叫我？”門口突然有人說話，遁聲望去，是羅金英走進(jìn)來了，也不見她披件棉氅，只是一身鑲毛邊兒的綾子棉襖裙，卻看不出她發(fā)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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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她走到樂以珍旁邊：“妹妹如今升了格，就把我這個貧賤的姐姐給忘了？用人的時候，只記得她們兩個，是嫌我魯笨，怕我壞你的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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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樂以珍笑笑，剛想說話，尹蘭婷在旁邊哼一聲：“可不敢勞駕你呢，怕孫姐姐那邊有事一叫，你再扭身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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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哎！”樂以珍打了尹蘭婷的手一下，“羅姐姐好心巴巴地跑來了，你說什么風(fēng)涼話？剛剛說缺人陪你巡查呢，羅姐姐一出馬，一個頂好幾個，就不用再分人手了，你們兩個就夠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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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羅金英也不介意尹蘭婷的嘲笑，搓著手坐到谷柔琴的身邊，看尹蘭婷：“你不如直接說，我是棵墻頭草，見風(fēng)倒罷，我就是來抱妹妹的大腿，你還有什么可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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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說得屋里的人都笑了，連尹蘭婷也繃不住臉，哧笑了起來。谷柔琴邊笑邊說：“以后你們兩個注意尊卑，別妹妹妹妹地叫，讓人家看著咱們沒規(guī)矩?！?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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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聽谷姐姐的?！绷_金英正了臉色，認(rèn)真問道，“二太太，有事盡管吩咐，姐姐我…呸！金英我定當(dāng)竭力為二太太效命?！?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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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樂以珍還沒聽完，就已經(jīng)歪倒在榻上了，又不敢大笑出聲，憋得臉都紅了。谷柔琴也掩住嘴巴，好不容易忍住：“你可別耍寶了，家里白事期間，讓人聽見咱們在笑，多不好?！?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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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二太太剛剛說的事，你沒聽見？就是讓你陪我在府里巡查呀，看住紙燭香火，看住偷懶?；帜_不利索的下人。本來這活兒需要三四個體力強壯的婆子，不過如今既然你愿意出馬，估計你一個人也就夠了，我只在一旁看住你，別打死人就行了?！币m婷將事情交待給羅金英，仍是譏諷的語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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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羅金英只沖樂以珍說話：“二太太放心，由我去巡查，保證沒一個敢偷懶耍奸的?！?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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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是呀，你是母老虎下山嘛。”樂以珍也打趣她一句，四個人又坐在一起喝了杯熱茶，商議了幾件事，羅金英和尹蘭婷就出去做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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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緊接著便有人進(jìn)來請示和領(lǐng)牌，樂以珍示意丫頭將褥子收起來，也不敢奢望休息了，接著做事。人來人往，瑣事雜務(wù)，一件一件處理下來，樂以珍腦子都要木掉了。幸虧有谷柔琴在一邊幫襯，見她遇事為難的時候，就會出言提示，讓樂以珍少操了不少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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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懷平已經(jīng)得了五老太爺?shù)氖谝?，對樂以珍很是配合。她讓玉荷吩咐下去的打賞，到傍晚的時候府里的下人們就都領(lǐng)到了。一下子得了雙倍的賞，干活也有了勁。到了晚飯時辰，諸事均已上了軌道，沒有出什么大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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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一天下來，府里的人都在口口相傳，從此后是二太太和谷姨娘當(dāng)家了，大太太和二少奶奶的時代已經(jīng)過去了。樂以珍聽尹蘭婷報回這話兒來，趕緊下了封口令：再聽誰傳這些挑撥的話，重打五十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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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流言如流水，是宜疏不宜堵的一樣?xùn)|西。樂以珍封得了明面上的話，卻封不住暗地里的咬耳朵。谷柔琴一向超然事外，不沾紛爭，如今被她扯進(jìn)了是非的中心，她心里還是挺歉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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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酉時一刻，樂以珍在榮壽堂用罷晚飯，因為著實放心不下帽兒胡同那邊的事，便讓人備下馬車，準(zhǔn)備去那邊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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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在榮壽堂里坐了一天，簡直就比跑了一天的路還要累。她出了德光院，戴在頭上的裘皮帽子摘下來，讓冷風(fēng)吹在她暈乎乎的腦袋上，頓時清爽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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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她把玉荷留下來，只帶著芹兒，往二門走去。路過自己的樂熙院時，那院門半開著，她聽見了里面一陣吵鬧之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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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樂熙院是她今天上午辟出來，招待前來吊祭的親朋女眷之所，整天的時間里，都是二小姐懷天薇守在這里，給女眷們奉茶奉點心，陪坐說話兒，迎來送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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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而樂以珍此時聽到的，正是懷天薇的聲音：“老太太過世，這是咱們整個懷府的事，不是哪一個人的事，喪事辦得不像樣子，人家只會笑懷氏長房無人，搞不好連太太一起捎上。二太太雖是舊人，以前不主事的，如今太太將一擔(dān)重挑子撂給她，平白讓人笑話心窄小氣，何苦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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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你膽子越發(fā)大了，連太太行事你也敢品評？”樂以珍仔細(xì)辨識了一下這個聲音，想起來是懷天蘭的，“你母親尚且在鐘慧院守著呢，你就單跑出來幫那個小賤人做事？你只是一個姑娘家，操心什么懷氏聲譽呀？太太做事自有分寸，你安分地呆在你的閨閣里便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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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大姐?！睉烟燹钡穆曇舻ǘ麤Q，“我倒是個姑娘家，好歹我還未出閣，也算是這個家里的人，可大姐是嫁出去的人了，姓著別人家的姓氏，怎么也來插手府里的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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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你…”懷天蘭被噎住，半晌沒說出話來。等她再出言，就已經(jīng)是非常的凌厲了：“我好心勸你，你倒一口咬得狠，好！你等著，明天有你們好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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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說完，她踩著悉索的步子往院門外走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