胄遲是西海龍君的大皇子,彩萍仙子的親哥哥。
我與他相識甚早,可以算得上是青梅竹馬了,只可惜,我并不是他騎竹馬來想要接走的那一個人,卻又偏偏是與他一同采過青梅,煮過青梅酒的那一個根本不該存在的人。
如今,往事已矣,回想起當(dāng)年,有時候真覺得那只是自己做過一場夢,一場有他的夢。
那時,我還年幼,正是學(xué)習(xí)仙術(shù)道法的時候,可爹爹娘親常年膩歪的緊,根本無心教我仙術(shù),心里更是嫌棄我這個無時無刻不存在的第三者,妨礙了他倆老人家在眾仙面前秀恩愛。
再后來,實(shí)在是被妨礙的連親親都成了問題,沒有辦法,便以我仙術(shù)道法增長過慢為由,將我送去了昆侖山,拜于迷道仙人門下,如此,認(rèn)識了當(dāng)年迷道仙人門下的大弟子西海龍族大皇子胄遲。
那時候的他與現(xiàn)在的他完全不同,那時的他很青澀,第一次見到我時,還弄了個大紅臉。彼時,我不曉得他莫名其妙的臉紅是為了什么,還懷疑他是不是得了什么怪病。在迷道仙人下令要我隨他一同前往宿舍之時,還上下左右的打量著他,離著他遠(yuǎn)遠(yuǎn)的,生怕他將什么怪病傳染給了自己。
后來,通過其他幾位師兄口中得知,大師兄第一次見到我臉紅是因?yàn)楹镁脹]有看到漂亮姑娘了的緣故,他不好意思了。我聞言,心里得意的不得了,那時臉皮厚膽子大,竟跑去問了胄遲,想要確定一下自己是不是真的如其他幾位師兄口中所說的那樣,很漂亮。
當(dāng)時,把膽小的胄遲嚇了一跳,被我攔在路上,往前走也不是,往回走也不是,紅著一張臉,深埋著頭,吞吞吐吐了老半天,才呆愣著點(diǎn)了點(diǎn)頭,然后尖叫一聲,拔腿就跑了。
我覺得他性格很有意思,與自己以往在丹穴山所見到的男子大有不同,便時不時的跑去逗一逗他。后來,時間長了,兩人慢慢熟悉了起來,熟悉了起來之后,又覺得彼此性格與自己很是相符,于是玩的愈發(fā)親近,經(jīng)常一起吃飯,一起吃茶,一起前往師父住處請教法經(jīng),一起出山門歷練,時間一久,整個昆侖山與我混的最為親密的人就是他了。
相處越久,越發(fā)對他推心置腹,我話多,開了口就停不下來,他話不多,耐于傾聽,總是能在我難過苦惱的時候出現(xiàn)開導(dǎo),慢慢地,我對他不再有任何防備,什么心事都喜歡對他說出,什么主意都喜歡征求他的意見,去了哪里看到什么好看的景致,心里會想著要是他也能看到,那該會有多好,去了哪里遇上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心里也會想著要是他在身邊該多好。
慢慢地,在這情竇初開的年紀(jì),日益俊朗的胄遲就這樣順理成章的走進(jìn)了我的心里。那時,我一直以為自己此生非他不嫁,心里還暗下決定,待出師門回到丹穴山,定要央求父神與娘親代我前去西海龍族向他求婚。
大約一萬多年以前,師父有令,早入師門的弟子皆需收拾行李各回府邸,然胄遲入門最早,自然也是要離開的,而我卻是入門最遲,迷道仙人有言,還需留在昆侖山幾年,待他日后覺得我修為可行之時,再放我離開。
如此,三日后,胄遲收拾完李行來到我的住處,與我道別。
而今,我依昔還記得,離別之時,他在我耳邊輕輕說著那句話,“阿衹,一個人在這里要好好聽話了,不要跟師父斗氣了,要跟著師父好好學(xué)習(xí)仙術(shù),等到你學(xué)成回山之后,胄遲就會去丹穴山向你爹爹娘親提親,求他把阿衹嫁給我?!?br/>
“提親?”
我很欣喜,原來,他和我想到一塊了。撥開他捂在我眼簾上的手指,轉(zhuǎn)過頭看著他一臉堅(jiān)定的模樣,年幼的我臉上又忍不住燙了燙,羞怯道:“胄遲,是我先喜歡上你的,應(yīng)該是我去向你提親才是。”
“你提?”
不知為什么,他突然噗嗤一下笑出聲來,手指在我額前輕輕一點(diǎn),“傻丫頭,不管是誰先喜歡上誰,這都應(yīng)該是胄遲上門去提親才是,怎么能讓我的阿衹去向我提親?!?br/>
“可是,我不想看到你求別人?!蔽倚睦镉行┎婚_心了,癟著嘴回他,“即使那個人是我的父母,我也不想看到胄遲你向別人低頭。還”
“怎么會是低頭?”他面上掛著一慣寵溺笑容,伸手輕撫過我的發(fā)髻,忍俊不禁:“就算是低頭又如何,能夠?yàn)榱税㈧蠖皖^,胄遲也是心甘情愿?!?br/>
“可是……”
“別可是了?!彼焓謱⑽业南掳吞鹈鎸ο蛩?,往日里柔光如水的眼眸里,此刻灼烈似火,烘烤的人臉上直發(fā)燙,嘴角輕啟:“不管是誰先喜歡誰,都應(yīng)該是男子上門向所愛的女子提親才對。再者,我第一次見到阿衹就喜歡上了阿衹了,阿衹會比胄遲還要早嗎?”
我睜大著眼睛有些難以置信看著他,想要確定是不是自己耳朵出現(xiàn)幻聽了,再一次問他:“是第一次嗎?”
“是的?!彼χc(diǎn)頭,“是第一次?!?br/>
我猜到了開頭,沒有猜中結(jié)尾,與他一別,再見之時,卻已是形同陌路。
等到再見之時,已經(jīng)是一千多年前的仙術(shù)交流大賽了。
那時,我是鳳族新任的帝姬,而他則是西海龍族的大皇子,身后緊緊跟隨著他的是與他已有婚約的佩玉仙子,人群之中,兩人身體緊依,攜手同行,臉上掛著的滿是幸福的笑容。
胄遲,胄遲,我目光緊緊追隨著他,眼睛突然變得好疼,好疼,疼的快要流下來眼淚。究竟是從什么時候開始,一切都變了,變地這樣陌生和害怕,是你改變的太快了,還是我太笨反應(yīng)的太過遲鈍了,那些曾經(jīng)彼此說好的長相廝守呢,生死契闊呢,如今,還能當(dāng)真嗎?
我心灰意冷,萬念俱灰,腦子里面全是他與那女子談笑話語的畫面,我根本無心參加比試,更無暇顧忌他人是否出手中傷自己。
在明知道彩萍仙子暗算自己之時,心里還巴巴的期盼著,是否能如曾經(jīng)在昆侖山修行時那般,看到我受人襲擊,他會滿臉慌張的沖上前來,不顧一切的為我遮擋,為我難過。
可是,當(dāng)胸口被彩萍仙子用火鱗灼傷,當(dāng)被佩玉仙子一腳踹下了云端,當(dāng),云端之下,無意看到他冷漠至斯的臉龐之時,才猛然覺悟,與他這一場情緣,我終究是高估了自己在他心里的份量。
此刻,昆侖山上,丹穴山上,多少個日夜想過的想到的那一些傾述思念的話語,都已再無用處,此時,反而成為了嘲笑我愚笨無知的尖銳利器,回想一次,就在胸口上狠狠割上一刀,直到血肉模糊。
那一次,我臥床許久,久到足已令我回想起許多的前塵往世。
阿衹會比胄遲還要早嗎?他說過的話,再一次在耳邊響起。
我告訴自己,沒有,真的沒有,因?yàn)闆]有他喜歡的早,所以沒有他放手放的干凈放的利落。如果這一次,不是在仙術(shù)交流大賽上再一次見到了他,也許,被他拋諸腦后數(shù)萬年的我現(xiàn)在還活在夢里,活在自己一個人編織出的美夢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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