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此一役,青絲坊名聲大噪,再加上有了高麗君的蘇繡技藝,慕名而來的賓客越來越多。
反而是賀蘭記生意一落千丈,曾經的老客戶幾乎全被青絲坊吸走了。
五月十二,大吉,宜嫁娶。
今日是祝武霖和宋婉兒的大喜日子,雖是不得寵的庶子,也邀請了不少的親朋好友,辦得很是熱鬧。
賀蘭芝身為長嫂,頭一天就被祝奶奶囑咐,前來宋婉兒的閨房幫她。
宋婉兒端坐在梳妝臺前,由著姑子替她梳妝,一邊梳發(fā)一邊說著討人歡喜的吉祥話。
“一梳舉案齊眉,和和美美?!?br/>
可銅鏡中的新嫁娘,卻提不起一點笑意。
賀蘭芝心知她不開心的原因,可誰讓她選中的人,是祝成海呢。
忽的,她眼尖看見宋婉兒潔白無瑕的脖頸處有一片指甲蓋大小的紅痕:“婉兒,你這里是怎么了?”
宋婉兒慌忙拿手擋住,神色間躲躲閃閃:“夜里蚊子多,咬的。”
梳頭的姑子抬起頭來:“喲,這可不行。新娘子就該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不能有一丁點瑕疵?!?br/>
賀蘭芝招手喚來丫鬟:“去拿些香粉來?!?br/>
因著宋婉兒已經沒有娘家了,故而她的所有行李都已經打包好了,到時候要直接送到二房的院子去。
所以丫鬟手忙腳亂地打開了早已收拾好的木箱子,翻找著那些瓶瓶罐罐。
嘩啦!
一只顏色殷紅的小瓷瓶從丫鬟手中滑落,摔在地上成了粉碎。
丫鬟臉色巨變,就連宋婉兒也噌的一下站起身來:“做事怎么毛手毛腳的?”
丫鬟連連認錯:“奴婢不是故意的……”
“還不快把這里收拾掉!”
賀蘭芝眉心一蹙,她第一次見宋婉兒大發(fā)雷霆的模樣。
她本來以為這是因為婚事的緣故,可緊接著,鼻尖聞到了一股異樣的味道。
這味道像極了檀香,卻又比檀香濃醇!
丫鬟把地上收拾干凈,梳發(fā)的姑子見新嫁娘發(fā)了脾氣,也沒敢久留,匆匆做完事就退出了房間。
賀蘭芝臉色沉了下來:“我想過了所有人的人,卻沒想到這個人竟然是你?!?br/>
“表……嫂嫂,你在說什么?”宋婉兒嘗試著勾了勾唇角,卻怎么也笑不出來。
賀蘭芝冷眼睨著她表演,隨后將地上那一點沒有被丫鬟清理干凈的藥粉拿起,抖落在香爐中。
宋婉兒臉色一變,連忙倒茶撲滅香爐。
“解釋解釋?”賀蘭芝眼底劃過一絲冷意,拉開凳子坐在了她對面。
“嫂嫂……”宋婉兒幾近失聲,“原來你已經知道,大哥的死是因為被下藥了……”
賀蘭芝聞著那味道像極了她在壽宴上中招的熏香,可沒想到卻牽扯出了更勁爆的事情。
“嫂子,我對不住你。”宋婉兒哽咽著,眼淚吧嗒吧嗒往下掉,“不過祝武宣也并非良人,我也只是替你早日除掉他罷了?!?br/>
淚珠子順著臉頰滴滴滑落,賀蘭芝卻沒有半分憐惜的意思:“走,跟我去見官!”
“不要!”宋婉兒驚恐萬分,慌忙掙脫她的束縛,“我知道錯了,我再也不敢了。嫂子,您就原諒我吧?!?br/>
“如今大哥死了,你是長房長媳,手里還有不少的金銀細軟。如果祝武宣還在,你未必能過得上這好日子!”
這么說,她還得感謝她?
賀蘭芝秀眉緊擰:“他跟你無冤無仇,你為何要害死他?”
半面銅鏡中,女子面容猙獰:“他說過他要娶我……可他納了一房又一房。”
她說著,怨毒的眼神看向了賀蘭芝。
原來如此!
如果只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的承諾,宋婉兒不必這般怨恨。
只怕是她和祝武宣先是生米煮成了熟飯,卻沒想到祝武宣會憑空多出一個未婚妻,不僅壞了兩人之間的諾言更是壞了她當上祝家少夫人的美夢!
所以,賀蘭芝成親當日,祝武宣才會一回拙園就跟變了個人似的。
先是在屋里接連喚了幾個妾室去伺候,接著不分晝夜的耕耘,最后更是精盡人亡死在了床上!
宋婉兒輕擦眼淚:“事后我也很是自責,可我實在不敢站出來,只能在看見姑姑欺辱你時,去幫你說上幾句話?!?br/>
賀蘭芝唇角掛著冷笑:“早干什么去了,一定要殺了人才知道后悔?!?br/>
“我沒有想殺他!”
宋婉兒喊道,她吸了吸鼻子,似乎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tài),“我也不知那藥藥性如此強烈。”
又因為祝武宣在府里荒唐慣了,都認為這是丟臉的事情,所以一直沒有人給他叫大夫。
“那上一次呢?”賀蘭芝又問,她更關心后面的那一次。
宋婉兒垂下了眼眸:“我只給祝武宣下過藥,其他的我并不知道?!?br/>
“那這藥是從哪里來的?”賀蘭芝冷冷問。
“馬氏給的。”宋婉兒聲音小了許多,“馬氏被贖身之前,她曾在花樓中做皮肉生意,這些藥也只有她才有。”
聽到她嘴里真真假假的話,賀蘭芝只覺得一股寒意從心底翻涌而出。
她心底呵呵冷笑:“我當真是小瞧了你。”
宋婉兒連忙抓住了她的手哀求:“好嫂嫂,你就饒了我這一次吧。我千不該萬不該,不該害你守寡?!?br/>
“以后我和武霖會將你當作親姐姐供養(yǎng),絕對不會再犯錯了。”
賀蘭芝艱難抽出手:“你好自為之!”
門口傳來咚咚敲門聲,祝奶奶在門外問:“婉兒,你這邊收拾妥當了嗎?吉時就快到了?!?br/>
宋婉兒吸了吸鼻子,把哭過的痕跡全都擦了干凈,打開了房門。
賀蘭芝看著祝奶奶高興的樣子,不忍選擇在這大喜的日子把事情揭露出去。
回廊下掛滿了紅燈籠,時不時有丫鬟小廝穿門而過,她不知不覺走到了相府大門。
往來賓客絡繹不絕,這時,她突然看見門口家丁似乎與旁人起了爭執(zhí)。
“沒有請柬不能進去!”
“請柬在你們家少夫人手上,你放我們進去,等找到了你們少夫人,讓她補一個就是了?!?br/>
說話的男子三十多歲,手中牽著一個個子矮小的女孩兒,可賀蘭芝并不認識他們。
賀蘭芝皺眉問:“發(fā)生了什么事?”
家丁:“少夫人,這對父女沒有請柬。”
賀蘭芝仔仔細細打量著他們,男人滿臉的橫肉,一口絡腮胡幾乎擋住了他的大半張臉,兇相十足。
被他牽在手中的小女孩兒不過六七歲的樣子,看上去病怏怏的,臉色蠟黃得像長期沒吃過飽飯似的。
賀蘭芝沒心思應付陌生人,剛準備開口讓家丁自行處理,眼角卻瞥到了小女孩兒手背上一道醒目的傷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