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王?怎么是?”藍漓忍不住開了口。
蕭明謙拱手回禮,“深夜造訪,實屬無奈,讓王爺和王妃受驚了?!?br/>
“不妨事,只是不知道凌王這么晚了這幅打扮到我華陽王府來,所為何事?”白月笙問道。
蕭明謙也不藏著掖著,直白道:“為笑玉之事而來。”
藍漓和白月笙對視一眼,這個明笑玉,自從出現就十分的神秘,眾所周知,蕭明謙和明笑玉是一對人,如今這樣的時辰找上他們,倒不算讓人意外。
蕭明謙道:“笑玉的病……王妃已經去過國賓館,相信心中也有了底?!?br/>
藍漓淡淡:“我是看了一個病人,只是并不確定那女子是不是明笑玉,她的手腕上,有一個月牙形的印記?!?br/>
“不是?!笔捗髦t搖頭,“那是笑玉貼身的婢女,換做月蘇……因為年前我們帶走笑玉的事情,所以這段時間,我,笑玉,阿秀在國賓館內的行動也受到了限制,但葉赫王叔對笑玉的身體一向十分的關心,為此也沒有少想辦法……阿秀說,笑玉不是得了怪病,而是中了毒……想來也應該是真的,按照葉赫王叔的心性,王妃看到的月蘇,必然是和笑玉中的是同一種毒?!?br/>
葉赫王想救明笑玉,不論出于什么目的,但是醫(yī)官束手無策,葉赫王只能出下下策,給那婢女喂了同樣的毒藥,然后讓藍漓和封少澤前去診斷,否則蕭明謙想不到葉赫王多此一舉的原因。
“那……”白月笙看著蕭明謙,道:“今日凌王來府上的意圖,到底為何?”
蕭明謙深深吸了口氣,行了個北狄人朝會貴客禮,沉聲道:“我想請王爺幫忙……我知道王妃和封先生寫了方子送到了國賓館上,但那要緊的藥材水靈芝不知去向……沒有那藥材,笑玉是好不了的,我真的沒辦法眼睜睜看她那樣生不如死……”
白月笙唇角動了動,淡淡開口,道:“本王并不是什么仁義無雙的善心人士。”
“王爺這是……”蕭明謙皺眉。
白月笙直白道:“本王這樣做,有什么好處?”并非他算計頗深,而是水靈芝在靖國公手中,他太過了解靖國公,到手的東西怎么可能輕易就交出來?免不得和他周旋,但如今,白月笙自己已經因為密道的事情被白月川盯上,再動干戈,與他也是無益處。
藍漓心中自然也是明白了這點,沉默不語。
蕭明謙沉吟半刻,道:“我想有件事情,王爺也許會很感興趣?!?br/>
“何事?”
“王爺可還記得,當初在北城門攔住本王的時候?!?br/>
“記得,很早的事情了,之后凌王就移去了國賓館?!?br/>
“王爺記性很好?!笔捗髦t笑了笑,“但我想,以王爺的本事,本王合適入京,在京中做了什么,發(fā)生了什么,王爺必定是了然于心的?!?br/>
白月笙沉默,等同是默認了。
“我在京中這幅了將近兩個月,對大周都城的人事物也算了解了一些,曾有一個人,讓我十分的震驚?!?br/>
“什么人?”
“一個女子,當時并不怎么確定她的身份,因為我夜探皇家別院確定睡火蓮的存在,所以才和那女子打了個照面,那女子很是英姿勃發(fā),會武,手底下還帶著女兵,后來我知道,她就是大周都城唯一的女驃騎將軍,也是當今太后眼前的紅人?!?br/>
藍漓心道,這說的是梅映雪。
果然,蕭明謙道:“應是梅府二房遺孤小姐,梅映雪?!?br/>
“梅映雪,又如何讓凌王覺得震驚?”白月笙挑眉,“大周民風溫儒,女子多以柔弱為美,她的確是另類,但北狄與大周不同,男女分別并不大,民風剽悍,凌王見慣了北狄女子的英姿,梅映雪的風儀,想必也不足以叫凌王殿下震驚吧。”
“是,王爺說的不錯?!笔捗髦t的點點頭,“大周有這樣的女子,我的確很意外,但真正讓我震驚的并非她的身份和武藝,而是她……”蕭明謙滯了滯,才緩緩道:“她的長相,像極了一個人?!?br/>
藍漓心中咯噔一下,白月笙也是滯了滯,兩人看著蕭明謙。
蕭明謙面上流露不可思議的表情,“她們的五官簡直就是如同一個模子里面印出來的一樣,雖然氣質絕然不同……我活了這么多年,還是第一次見到如此相像的兩個人,一度以為是我自己看花了眼……為此,我蟄伏京中北城彎子,想要探個究竟,可惜沒查到什么,就發(fā)生了瘟疫的事情,那梅映雪也很快死去,尸骨無存?!?br/>
藍漓溫柔之中帶著幾分低沉的聲音響了起來,“所以,梅映雪和誰簡直像是一個人?”
話說到此處,其實已經很明顯,但藍漓還是問了出來。
許多事情,自己心中清楚是一回事,有的時候還是要當事人將確切的答案公之于眾的。
蕭明謙沉默了一下,慢慢吐出一句話來,“梅映雪的長相,簡直和笑玉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在北狄,我日日陪伴在笑玉身邊,當時見到梅映雪的時候震驚之余,這才受了傷,不得不留在京城養(yǎng)著?!狈駝t以他北狄凌王的能耐,那些驍騎營侍衛(wèi)又豈能將他傷成那樣?
白月笙和藍漓都是一怔,一個天南,一個海北,那么相似,莫非是巧合不成?
只是瞧著蕭明謙的語氣和話中的意思,這是去似乎還有后續(xù)。
蕭明謙道:“王爺和王妃可能不知道,笑玉本不是北狄人,她的母親是周人,許多年前,被葉赫王叔從大周邊界的邊城附近待回來,來的時候,她母親已然是大腹便便,而且生命垂危,生下笑玉就斷了氣,笑玉一直長在葉赫王府之中,因為長相玲瓏,性子乖巧單純,很得書雪夫人的喜歡。”
“書雪夫人……”藍漓挑挑眉。
白月笙解釋道:“姑母白書雪,太祖的嫡公主,二十年前嫁到了北狄去,是北狄王最寵愛的夫人,也是蕭明秀的母親?!?br/>
藍漓點點頭,想起當初蕭明秀第一次在渝林見到白月笙時候的那句笙表哥,原來是這樣的來由。
蕭明謙繼續(xù)道:“后來,笑玉就成了葉赫王叔的義女,我和笑玉算是從小一起長大,感情深厚,笑玉可能因為本身就是周人,沒有北狄人的爽朗豪邁,性子單純乖巧,對她母親的事情,也是十分的好奇,為此,我曾經查探過笑玉的身世?!?br/>
白月笙挑眉:“可查到了?!?br/>
“自然?!笔捗髦t慢慢道:“當時笑玉的母親是在邊城被葉赫王叔所救,我便親自去了一趟邊城,只是時過境遷,當初的事情已經很難查證,我多方查探,總算通過笑玉隨身攜帶的一枚玉佩,找到一些蛛絲馬跡,有年歲大一些的人認出,那玉佩二十多年前,曾是定遠將軍之物,定遠將軍駐守邊關剿平流寇,在邊一帶聲譽極好,只是后來誤入流寇陷阱,被斬了頭顱高刮城樓之上,他的夫人也殉情而死?!?br/>
蕭明謙又道:“那枚玉佩,笑玉自小帶著,是她死去的母親留下來的東西,我并不確定,笑玉和那定遠將軍夫婦之間真正的關系,但必定是有關系的?!?br/>
“原來如此?!卑自麦铣烈髁藭?。
“王爺,我知道的,我已經都告訴們夫婦,我知道王爺能力卓著,必定有辦法取得靖國公手上的東西救笑玉的性命,還請王爺伸出援手?!?br/>
白月笙道:“凌王先回國賓館吧,這件事情我會好好考慮的。”
“王爺——”蕭明謙微微有些著急,今日找上白月笙,說這么一籮筐的話,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可白月笙這輕描淡寫的回應,卻是他沒想到的。
“王爺,話說到如今這個份上,想必您也應該明白我的意思……葉赫王叔屬意笑玉為和親人選,現在已經幾乎不是秘密,他為何會有這樣的選擇,相信王爺心中有數。”
白月笙抿唇,“嗯?!?br/>
蕭明謙又道:“我知道王爺和沁陽王兄弟情深,這件事情,絕不會視若無睹,必定是要插手的,只要王爺從靖國公處拿到藥材,救了笑玉,我自有辦法立即帶笑玉離開大周,從此不再出現在大周都城和王爺的面前?!?br/>
“這……”白月笙沉默了一會兒,道:“我或可盡力一試?!?br/>
蕭明謙松了口氣,這便是有機會了,“好,我相信華陽王必定是說話算數的,我出來的時間已經太久,為防被葉赫王叔發(fā)現,我必須立即回去,有勞王爺在外斡旋了?!?br/>
“嗯,凌王一切小心?!?br/>
蕭明謙恭敬的行了禮,轉身離開了寒月軒。
藍漓抿唇,站在窗口邊瞧著那蕭明謙的背影,一時之間眉心之中染上了幾縷愁緒。
蕭明謙的話說的十分有保留,但是意思已經很清楚。
這個明笑玉,莫怪入京之后就一直帶著面紗,原來那張臉上還有那樣的淵源。
白月辰癡梅映雪,十數年如一日未曾改變,梅映雪身死,雖娶了梅若華,卻只怕心中對梅映雪從未變過,如今要出現一個和梅映雪長得一模一樣的女人,豈不是要糟?
一雙手握住了藍漓的肩頭,藍漓沒有回頭,也知道是誰。
接著,大氅披在了藍漓的身上,白月笙的聲音響了起來,“好在及時知道了緣由,也好早做防備,別擔心,不是什么大事。”
藍漓轉過身來,“怎么不是大事?明笑玉的那張臉就是大事。”
白月笙滯了滯。
藍漓又道:“三哥對梅映雪執(zhí)念頗深,這幾年來連番遭受打擊,如果這次和親的人真是明笑玉還要嫁給別人,覺得三哥眼睜睜看著,真的能受得了?這個葉赫王,帶明笑玉上京明顯不安好心……如今想來,明笑玉傳出怪病的那個時間,正巧就是三哥清醒前后被接近京城的時間吧,這些人處心積慮的,不得不防?!?br/>
“嗯?!卑自麦宵c點頭,“我都知道,連蕭明謙都知道,水靈芝是再靖國公的手上,葉赫王必定也是心里清楚的,他與靖國公都是老謀深算之人,只怕相互之間也有把柄握在對方的手上,所以才能互相制衡,如今的局面不過是暫時的,水靈芝遲早還是會回到葉赫王手中去,否則葉赫王不會這般的無動于衷,他籌謀了那么久,又豈會輕易放棄?”
“嗯?!彼{漓也點點頭,“的確是,這個葉赫王,看著不聲不響,實則謀算深沉,所以想怎么辦?”她抬眸,看向白月笙。
白月笙眼眸之中銳光一閃,“我要趕在葉赫王之前,將水靈芝拿到手中,占得先機。”
藍漓輕咬下唇,終究,還是參合了進去,但卻完全沒有更好的辦法可以規(guī)避這件事情,準確的說,避無可避。
“那……明笑玉的事情,要讓三哥知道嗎?”藍漓問道。
白月笙搖頭,“這件事情三哥沒必要知道?!?br/>
“所以會幫蕭明謙讓他們離開?”
“是。”白月笙認真看著藍漓,“三哥看待感情太過厚重,知道明笑玉的事情對他沒有好處,最好的辦法,就是讓蕭明謙帶著明笑玉遠走,至于和親,其實和親只是手段,邦交的關鍵并不是只有和親才可以維系,如果北狄人的和親人選落了空,那說,是不是大周也不必派出和親公主,到時候小笛的事情也自然解決?!?br/>
藍漓不得不說白月笙看的長遠,“但是……他們還有蕭明秀在京城之中,就算沒有明笑玉,也有備選的人?!?br/>
白月笙輕笑一聲,“蕭明秀的性子,除非葉赫王想壞了自己的事情,否則絕不會選她來和親。”
“為何這么說?”
“她的母親是太祖的嫡公主,自小耳濡目染,對清譽名聲之事,看的要比一般的北狄人更重,這樣的女子,為了不和親,連自己的名聲,清譽都可以完全不顧及,覺得她會是受人擺布的人嗎?而且,蕭明秀還有個胞弟,十分得北狄王疼愛,蕭明秀是書雪夫人的親生女兒,書雪夫人原又是大周嫡公主,將這樣的人放在京城,只怕葉赫王也不會放心才是?!?br/>
藍漓隱約懂了一些,“原來如此,那……要怎么從靖國公手上取得水靈芝?”
“這個么……”白月笙唇角微微一動,“我親自去一趟靖國公府。”
……
第二日,天氣奇跡般的回暖了一些,寒風也不曾有過年的時候凌冽。
因為復了印,開了朝,一切都回歸到了正軌。
早朝之后,靖國公被白月川傳召,等出來的時候,已經快午時。
王進親自送他出了御書房,弓著身帶著笑,“國公爺好走?!?br/>
“嗯?!本竾c頭,大步下了臺階,臉色一片陰沉。
他以為若華的飛花閣是落在了太后的手中,因為太后是最后一個看到若華的人,但事實證明不是,今日白月川雖與他商談的是關于濱州治災的事情,但言辭之間,似乎也對飛花閣的下落并不甚清楚……
白月川那小子,自幼心計深沉,但到底靖國公也是了解的,白月川性子雖冷沉但慣來囂張,若真在他手中,不會這樣。
那飛花閣到底是落到了何人手中去?
第一時間,家中那逆子的臉閃過靖國公的心頭,靖國公不禁臉色更沉,以梅若華和梅弈寧兄妹之間的情義來說,當真極有可能,但梅弈寧真的有那個機會嗎?
他一邊出宮,一邊思忖。
到了宮門口的時候,劉青早已經等候多時。
劉青連忙上前,扶持靖國公,卻并沒有扶著自家老爺上轎,而是立在轎子前,朝著不遠處一輛馬車指了指。
靖國公視線一掃,那馬車,他每日上朝都見,自然是十分熟悉的。
馬車車簾掀起,露出白玉似的半張臉,白月笙的聲音響了起來,“舅父,我等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