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烈笑呵呵的臉頰,被錢婆這么一說,立馬生出幾分落寞,忙著急問道:“你說什么?她現(xiàn)在就要走了?”
錢婆確信點(diǎn)頭:“嗯!”
大概瞅出了這混小子表情里的幾分意思,她又繼續(xù)說道:“你小子,我知道你對那姑娘有意思,我跟你說,你可別耽誤了人家好姑娘,要說就趁早給我說,我還能給你倆辦個熱熱鬧鬧的喜事兒,不然……”
一旁的駱烈聽到這兒,似個孩子般頂嘴,耍賴道:“不然還能怎么的?我的好媽媽,您就別操這個心了,我心里有數(shù)的,嗯?”
錢婆知他頑皮,輕拍駱烈過來扶住她的雙手,嗔怪道:“我跟你說,我這把老骨頭了,瑤樓的事兒,我都很少管了!如今你回來,才得空給你東煲湯,西穿衣的,你不抓緊的話,這不然哪,我怕是死,都等不到你成家了……”
“錢婆,你說什么呢!可不許胡說,我們媽媽年輕著呢!長命百歲不是問題的!”駱烈趕緊捂住錢婆的嘴,不要說些不吉利的話。
錢婆撇開他的手,無奈嘆口氣,道:“這樣,我也不逼你,只要你給我好好成家,不要再去打打殺殺,我就心安了,老主人,也就心安了……”錢婆說話間,突然有些落寞。
自己跟這個小主人,關(guān)系雖跟親母子沒什么區(qū)別,但有些事,總是管不住的。
駱烈倔起來,是誰也攔不住的。
小時候還好,雖然也是常常出去帶一身傷回來,但好歹能到眼跟前來療傷,最后傷好了,自己心里也好受一點(diǎn)。
可慢慢的,這混小子,出去的時間越來越長,回來的時候,也都是讓自己囫圇個兒,完完整整的時候,才高高興興的登門,完全報喜不報憂。
受過多重的傷,有過些什么委屈,她便全不知曉了。駱烈這孩子,一個人全瞞下來,這對她來說,比讓她知道孩子受了傷,還難受。
“盲婦無能,未能在少主有難時庇佑,我愧對老主人的的托付??!”錢婆突然情緒激動的跪地痛哭道。
這一跪,把原來不當(dāng)一回事兒,拐彎抹角糊弄的駱烈給嚇了一跳,忙扶起老媽媽,道:“媽媽這是干什么,快起來,快起來!小駱聽就是了!”
駱烈一直對媽媽很尊敬,從來沒有因?yàn)樗某錾韺λ羞^任何想法。這不止是因?yàn)槔蠇寢屖羌腋讣夷竿懈兜娜耍€因?yàn)殄X婆是真的,真心待自己。
從小到大,她不肯讓自己受一點(diǎn)委屈,這些,他記得牢牢的。
小時候不懂事,長大了,便知道不能讓人擔(dān)心,便總是自己舔好了傷口,才滿不在意的過來看她。想想也是沒什么,現(xiàn)在這一跪,倒真讓他有些不知所措,甚至有點(diǎn)內(nèi)疚了。
他扶錢婆坐下,自己也跟著坐旁邊,緊緊攥著錢婆的手,誠心道:“是小駱不懂事,讓媽媽擔(dān)心了。但媽媽你放心,這次我走一趟,再回來,就不會離開了,你相信我,就這一次!”駱烈伸出手發(fā)誓。
錢婆見此,喃喃道:“你這是?你這是剛回來,又要走?”
但說完,她也似認(rèn)命般嘆口氣,繼續(xù)說道:“也罷,這瑤樓,終究是留不住你,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吧!”說完就扭過頭,不再看他。
駱烈見錢婆不高興,轉(zhuǎn)開話題,忙哄道:“媽媽,別呀,我現(xiàn)在不還在這里嗎?我想吃你做的荷葉雞,可成?”
錢婆拿他沒辦法,又深嘆一口氣,道:“唉……好,老身這就去給你……給你們?nèi)齼鹤?!?br/>
說完,她拍拍駱烈的胳膊,從房間走了出去,只剩下駱烈一個人沉默。
他在原地木然了一陣,才換個表情走出門,抱上小團(tuán)子,上樓找呂裳。
剛踏進(jìn)門,也未放下小團(tuán)子,便對已經(jīng)進(jìn)門收拾行李的呂裳喊道:“嘿!先別忙活了,我?guī)闳€地方!”
呂裳聽見話聲,看向來人。
駱烈此時左手抱著小團(tuán)子,右手拖著一個裝滿物什的大麻袋,可能是外面蕩得太久,現(xiàn)在是滿頭大汗。
呂裳完全沒有停下手里收拾的動作,倒幽幽的反問:“你還能帶我去什么地方?這不下三五日,近處的煙花巷,你可是帶我們逛完了吧?這就算了,你可別再哄騙我,到時候教壞了小團(tuán)子!你愛去哪里去哪里,就算是想回碎翡宮繼續(xù)待著,我也不攔著……”
說話間,她抽身起來活動了一下腰肢,才看著駱烈繼續(xù)說:“如今,宮里的闕氏夫人,也怕是不會出現(xiàn)了,我跟小翡,我們就自己上谷了……”
“你要干什么?你大膽!快放手!”
……
呂裳剛表達(dá)了一半自己的想法,駱烈將原先拖著的大口袋,往肩上一拋,騰出一只手,便來拉呂裳。
接著,三人,便拉拉扯扯的走出了瑤樓。
是去何處,也始終沒有個音信,呂裳便妥協(xié)道:“好了好了,我去就得了,你先松手吧,你拽疼我了?!?br/>
駱烈聞言,立馬松手。
看著呂裳,竟然不似之前那樣有底氣,反倒扭扭捏捏說:“我是怕,以后就不能帶你來了,所以,怕你不答應(yīng),你別生氣。”
呂裳扭扭手腕,孤疑道:“什么叫以后就不行了,若是好去處,我自然樂于去,但若不是好去處,我去了第一次,可還會去第二次?”
“是是是?!瘪樍衣勓詺g喜,忙馬不停蹄的在前方帶路。
方走到一座大院前,駱烈上前叩門。
呂裳觀察這院子,院墻足足比別處高出兩倍來,若不是有飛天入地的本事,怕是進(jìn)不去,也出不來,便有些警惕,拉著小翡,往身后躲了躲。
至于駱烈,平日進(jìn)瑤樓,都是一腳踹開,走到此處,卻禮貌敲門,方聽一個老頭咳嗽,趕著來開門。
又高聲喊道:“溫老前輩,是小駱!”
那人聽完,趕來的腳步似乎加快了一些。
門被打開,一個面容和善的老爺爺出現(xiàn)在他們面前,不知道為什么,有那么一瞬間,她竟然想到了老宮主。
原先的警惕,立馬被化解。
在打開門的一瞬間,不只是老前輩,接著涌出來的,還有一群孩子,他們歡蹦亂跳的走近駱烈,直扯著衣擺叫哥哥。
也有好奇的小孩子,盯著躲在呂裳身后的小團(tuán)子,小腦袋幾乎要扭斷了似的偷看。
呂裳好笑,便叮囑小團(tuán)子注意安全,就放她一同玩耍去了。
駱烈將滿滿一袋子稀奇玩意兒遞給溫老前輩以后,囑咐照顧好小團(tuán)子,便自己拉著呂裳,在院子里面的世界,四處轉(zhuǎn)轉(zhuǎn)。
剛開門時,呂裳覺得,這些孩子,似乎總是被困在院子里,不太妥當(dāng),但之后,她才發(fā)現(xiàn)自己多慮了。
這大門打開,竟然不似她想的一般,竟是一方世外桃源。
大院關(guān)起門來,上方縈繞著云霧,看不通透,但走進(jìn)門去,原先的云霧,卻都看不見了,這四周,竟是不比尋常平地的群山,數(shù)座連亙,平地拔起。
世間竟有如此術(shù)法,能掩人耳目,生于鬧市中,卻又不在鬧市中。
但,她又突然像知道什么似的,盯著駱烈,道:“所以,那日,你東奔西跑所買來的東西,都是給這群孩子的?”
駱烈點(diǎn)點(diǎn)頭。
呂裳黯然。
其實(shí),這個混小子,也沒有自己想當(dāng)然的那么糟嘛!
可能是,一開始,在碎翡宮見到的時候,太不是時機(jī)了。
那時候,即便駱烈跟姐姐的死沒有關(guān)系,她還是心有埋怨。
既然救得了我,能逼退南煙門半百的精甲,為什么救不了姐姐?
可是,這個人,終究跟自己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
姐姐的死,也并不能怪罪到他的頭上去,是自己……逾越了。
想道此處,呂裳便暗暗下決定,以后,還是對這個一路幫助自己的恩人,客氣一點(diǎn)。
老宮主說,善惡到頭終須報。
人家?guī)土四?,就該感謝。
若是還怪罪人家?guī)偷貌粔蚨?,就是自己無理了。
兩人坐在階石上,小團(tuán)子和幾個小孩子正追逐得有勁,也引得他倆哈哈大笑。
駱烈突然問:“你當(dāng)真決定去茅茨空谷了?”
“是啊,怎么了?”呂裳點(diǎn)點(diǎn)頭道。
駱烈搖搖頭,回答道:“沒什么,隨便問問。”
呂裳反問:“這不還是你的主意嗎?”
……
但那日,他讓呂裳去茅茨空谷,其實(shí)只是緩兵之計。
他也沒想到,就這么短短幾日的功夫,那個人,竟然真的回來了。
原先云游四方的時候,怎么也找不到,如今,不想他回來,卻就這么突如其來的回來了。
他有些后悔自己的沖動。
早知道,讓她直接去天鳥國,找三山四水的蘇慎就好了。
一個蘇閣老,一個蘇隱士,兩人,好歹背地里相互轄制,起碼能幫幫呂裳,出口惡氣。
但現(xiàn)在……
這邊的秦桑,還是一如既往的守在瑤樓,等西繡娘子。
聽說那日,西繡娘子驚艷登場,只是因?yàn)樾那榫慵?,便開心一舞。
如今,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見到她了。
正黯然間,外面突然一陣騷動,引得秦桑看過去。
瑤樓白日里不開樓做生意,只有一些散客,自備酒食,自斟自飲用。
一隊人馬,整齊劃一停至瑤樓門前,但不是官。
他們個個身著兵甲,倒像是哪位將軍大捷歸來。
但更奇怪的是,既然是將軍,為何會矯情到坐轎子?
那群精甲簇?fù)碇蛔A麗堂皇的楠木轎,停下來以后,也是小心翼翼的圍攏,以免看熱鬧的驚到了轎中人。
那個領(lǐng)頭的護(hù)衛(wèi),也是先在外面請示一番之后,才吩咐人歇轎,掀開門簾。
瑤樓白天的客人本來就少,便沒有人來驅(qū)趕看熱鬧的散客。那群人雖小心翼翼,但也沒有故意隱瞞的打算,走進(jìn)樓里的時候,也是大大方方的。
只是,那威嚴(yán),卻令一旁飲酒的秦桑大為震驚。
他是個讀書人,得見官爺時,也未見過這樣的威嚴(yán)。
他能明顯感覺到,那些小心翼翼隨侍的侍衛(wèi),個個都是提心吊膽,生怕犯什么錯似的。
蘇閣老大步跨進(jìn)瑤樓的時候,一抹藍(lán)影,也從樓上步步生蓮到他的面前。
秦??粗煜さ纳碛?,心幾乎要提到嗓子眼兒。
“是……是西繡娘子!”
那身段,確是西繡娘子不假了。
她今天換了常服,頭上簪著一束小巧的藍(lán)鈴花,嫵媚里,又增添了幾分俏皮。
秦桑正欲走上前,激動表達(dá)一番愛慕之情。可西繡娘子走近蘇閣老時,卻身子一軟,整個人塌進(jìn)他的懷里,嬌俏可人般嗔怪。
這讓秦桑前進(jìn)的腳步,生生被定在了原地。
蘇閣老似乎早有預(yù)料一般,穩(wěn)穩(wěn)接住美人,又在眾目睽睽下,直接含住她的耳垂,邪魅一笑,小聲道:“這么快就等不及了?哼……”
蘇閣老輕哼一聲,反轉(zhuǎn)整個扛起主動投懷送抱的美人,不顧周圍的反應(yīng),徑直走上樓。
一盆冷水將秦桑澆得透透的,他沖出瑤樓的時候,眼前還不斷的閃現(xiàn)出剛剛的那個場景。
但他坐在河邊細(xì)細(xì)回想的時候,又給了自己一巴掌。如笙兄說得對,西繡娘子本就不是池中之物,是我妄想了。
看今日來的那位遠(yuǎn)客,且不說排場,就是氣度,也遠(yuǎn)勝于自己,自己憑什么像個傻子一樣湊上前去?
他又接連刪了自己幾個巴掌。
原本往來在河邊戲耍的孩童,通通被嚇到了,也就離這怪人遠(yuǎn)遠(yuǎn)的,去別處戲耍去了。
蘇暗端進(jìn)門,連帶勾上門,將淮上摔在床上,然后撫摸著她的臉頰,沉沉道:“西繡娘子,可是比從前更有趣兒了呢!”
跟來的精甲在門外自覺守門,房間里不時傳來乒乒乓乓之聲,還有巨大的喘息聲。
終于,過了好一會兒。
淮上才扶著腰,撐著桌子求饒道:“是我輸了,快給我解藥!”
蘇閣老坐在對面,一勾唇,調(diào)侃道:“是嗎?西繡娘子等了這么多年,這么快就服輸了?這碧池散的解藥,我也不怎么愛帶著啊,這可怎么辦?”蘇閣老故意做出一副著急的樣子。
淮上惡狠狠道:“你想怎么樣?”
蘇閣老趁機(jī)走到淮上身后,一把攬住她,另一只手鉗住她的下巴,笑道:“西繡娘子既然這么欣賞在下,大庭廣眾之下,投懷又送抱,那我何不成全你呢?你說呢?”
說完,她攬著淮上的那只手,也收了收力道。
淮上此刻全身癱軟,根本使不上力道,只能惡狠狠的說道:“你最好殺了我,不然,我一定不會放過你!”
“殺了你?呵呵~我怎么舍得呢!我養(yǎng)你這么大,難道就是為了讓你殺我的?”蘇暗端仍舊眼帶笑意,覺得這樣的淮上,甚是滿意。
也許時激起了往事,淮上便聲音弱了一點(diǎn),略帶悲憤的說道:“你就是不救我,我也能活下去!你少在這里裝好人!”
“是嗎?”
“唔……”
蘇暗端的眼神突然變得兇狠了好多,原本還有些憐香惜玉的拿捏,此刻,全然變成粗魯,一只大手揪著淮上的鵝蛋臉,幾乎要掐出鮮紅來,也讓淮上一時充滿了恐懼。
多年以前,淮上被家人捆上了街,要賣給豪紳做丫頭,給家里換點(diǎn)開支,那時候,她也是同樣恐懼極了。
可是,突然有一個俏郎君從人群中鉆出來,溫言細(xì)語的問她想不想跟著自己回家,說要救她,接著又將賣她的家人一通侮辱。
那時,她竟然以為自己真的是遇到好人了。
蘇暗端將她帶回去,起先她膽小,總是躲著人,蘇暗端便在她面前生生剮殺了一位下屬,她想逃,不想看,可是雙手雙腳卻被人縛住,根本無法動彈。
她哭喊中,竟不知道是以何種心情看完了那些殺戮。
從那天開始,她便處處和蘇閣老不對付。
南煙門的藥石之密,原本她根本不愿意去接觸,可后來,卻全然主動的探尋,就是為了有一天,能殺掉他。
蘇暗端雖多次受到她的襲擊,但也從來沒損傷分毫。這些事,他也始終沒真的找她算賬。
蘇暗端雖不傷她,但他對自己的傷害,又哪里是可以明明白白看見的……
淮上可憐巴巴的被蘇暗端扔在地上,嘴上還沾有少許那個惡魔的血跡,蘇暗端的話,如同一塊巨石,壓在她的頭頂上,讓她喘不過氣來。
“你既然那么想我死,那便以后時時刻刻都待在我身邊吧,我也好給你機(jī)會不是?”蘇暗端略帶挑釁的說完之后,摔門而出,完全不在意自己剛剛被咬出血的傷口。
以及身后的美娘子。
就算他們彼此折磨對方,蘇閣老也不愿意放她一個自由。
蘇閣老走后,那晚的那個暗衛(wèi)又從不知處悄然走出來,將地上的西繡娘子扶到床上,接著便站立一側(cè),不再說話。
“他來到底是為了什么?”淮上面無表情的問道。
“不清楚,不過應(yīng)該跟蘇公子有關(guān)?!卑敌l(wèi)回道。
“三山四水的蘇慎?”
“是?!?br/>
“蘇公子最近做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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