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華半裸著起身,在我床頭摸了一支煙點著說:“我先借你點兒吧?我沒那么多負(fù)擔(dān),手里還有點兒錢?!?br/>
我也點了一支煙,抽了一口,說:“那倒不必了,我手里也還有些錢??墒俏覀兛偛荒苓@樣下去吧?”
少華說:”也是。我越來越覺得活著難了,到不如死了干凈。這幾年過的這種生活,對身體損害很大的,我現(xiàn)在煙酒過度,經(jīng)期紊亂,而且皮膚明顯感覺老化的厲害。真不知道怎么辦?!?br/>
少華大不了我?guī)讱q,讀到中專就出來賺錢了,剛開始據(jù)說是在一家私企做勤雜工,后來也因為一些原因不做了。家里父母離異,她跟母親過。母親改嫁后,她和繼父關(guān)系處理的很差。畢業(yè)后她就沒回過家,只是時間長了打個電話問候一下她媽媽。記得少華說,這個世界上沒有一個值得她眷戀的人,包括她的母親。母親給過她的愛很少很少。她親生父親和母親當(dāng)年都在外面亂搞后才離異的,然后又各自組建了新的家庭。兩個新家庭又都有了自己的小孩兒,所以兩邊兒對她都不太關(guān)心。少華可以說從小就活在水深火熱中,人情冷亂和世態(tài)炎涼使她過早地成熟。
也只有這樣的少華,才會在洗澡的時候提及芳芳有那樣惡毒的表情,也只有這樣的少華才會為了提防和伺機(jī)報復(fù)芳芳而和芳芳主動處理好關(guān)系。
摸了摸少華的臉,長期的濃妝和酗酒、抽煙使魚尾紋過早地爬上了她的臉。我笑著說:“是啊,你臉上都有魚尾紋了?!?br/>
少華抽了口煙,搖搖頭說:“無所謂,就算我青春永駐又能給誰看?這幾年得抓緊掙錢,不然沒幾年就成老太太了。出去白給人玩兒,都沒人要。”
我拍了一把她的大腿說:“哎,咱不行去小云那家娛樂會所吧,應(yīng)該可以的?!?br/>
少華說:“得了吧,小云能找到好差事是因為小云和主管交往呢,估計主管沒少睡
我暗自驚嘆,少華怎么知道小云和主管的關(guān)系的。就問:“你怎么知道他們交往并睡過?小云告訴你的?”
少華冷笑著說:“得了吧,就她能告訴我?你沒發(fā)現(xiàn)啊?他們倆看對方眼神不對,而且故意裝作若無其事。上次芳芳請吃飯,主管的腳在桌子底下蹭小云的小腿,我坐在小云旁邊都感覺到了。還有啊,每逢主管值班的晚上,小云經(jīng)常半夜起來溜出去,一兩個小時才回來繼續(xù)睡覺。就你這個傻瓜看不出來而已?!?br/>
我這才知道,原來還有這么多細(xì)節(jié),也暗暗佩服少華的老道:“少華姐,那怎么辦???總不成就在這里等死吧?”
少華說:“實在不行咱倆去洗浴城賣吧,呵呵,來錢挺快,而且每天都很爽?!?br/>
我一腳把少華蹬下床,說:“去去去,誰跟你瞎扯???”
少華還沒來得及再次跳上床呢,麗姐就進(jìn)來了,她笑嘻嘻地問:“誰在瞎扯???”
我給麗姐告狀說:“麗姐,是少華,她說這里轉(zhuǎn)賣掉以后,就和我去洗浴城賣!”
話一說完,我又想起了紅菱,好久沒有見她了。不知道她夜夜在誰的胯下呻吟,而又是誰在把玩她的身體。她千里之外的父母可曾知道,每月他們的乖女兒寄回家的一疊疊鈔票是用歇斯底里的叫床、自慚形穢的賣弄換回來的。
麗姐說:“沒到走投無路別亂想旁門左道。都別吵了,收拾收拾東西,跟姐姐去吃飯吧。今天我請客!有件事要告訴你們?!?br/>
聽說麗姐要請吃飯,我和少華一下子來了精神。最近生意一直很差,都不怎么敢花錢。好久沒吃過可口的飯菜了,坐臺女就是這樣,沒有常規(guī)的收入,心里永遠(yuǎn)都沒底,即便手里有幾個錢也不敢亂花,生怕突然有一天山窮水盡了。連吃飯都沒有保證。
少華三兩下套好了絲襪,短裙,穿好了上衣就去洗漱了。我慢慢起身,伸了個懶腰,還是神情恍惚。
麗姐在旁邊催促:“快一點啊,還等著吃飯呢。還傻站著干什么?”
我轉(zhuǎn)身跳了一下,對麗姐做了個鬼臉說:“遵命!”
換了雙拖鞋,就開始洗漱。
一邊刷牙一邊想,我們的生活其實如同嘴里的牙膏,看著充實。其實滿是泡沫。那群沉迷于夜場的男人啊,如同無事生非的牙刷,沒事兒就進(jìn)來搗兩下,生出不少泡泡……
洗臉的時候我又想,我們坐臺女的生活如同我手里的香皂,幸福會慢慢消融,我們其實在透支著快樂。總有一天,如洗臉?biāo)愕臎坝可鐣?,會將我們消耗地?zé)o影無蹤!
我洗漱完畢,和麗姐并排坐著,看著對面的少華。歲月已經(jīng)在這個女人身上留下了痕跡,生活的艱辛也在她身上留下了傷痕。少華的眼角已經(jīng)有了魚尾紋,她的脖頸也有了深槽似的皺褶,長年累月的濃妝把皮膚腐蝕地已經(jīng)變了樣子。一直不明白為什么有些女人渾身透露著成熟的氣息,甚至每寸皮膚都散發(fā)著嬌嬌欲滴的成熟風(fēng)韻,但是看著少華的那一刻,我忽然明白了。
這些女人不得不去生存,不得不去孤獨(dú),不得不去面對困難,不得不去忍受辛酸,不得不去下賤,不得不去強(qiáng)顏歡笑,不得不去蛻變……我曾經(jīng)見過少華盯著其他姐妹和家人電話聯(lián)系的眼神,那是一種陌生、一種冷漠、一種無所謂的絕望、一種世態(tài)炎涼的無動于衷、一種走投無路的無奈!
如果有一天我真的混不下去了,至少可以回家,回到那個煙雨朦朧的小山村,種地,靠在墻角里曬太陽。可是,少華呢?她的爸爸已經(jīng)是別人的爸爸了,她的媽媽已經(jīng)是別人的媽媽。他的爸爸或許正摟著一個陌生的女人卿卿我我,她的媽媽或許正沖另一個男人在呻吟搖曳。她沒有家,哪一個家都不屬于她。她對家鄉(xiāng)沒有絲毫眷戀,那里甚至不如這里的員工房更值得她留戀。我還有完整的家庭,和睦的家人,紅菱也是。少華呢?
這個在風(fēng)月場打滾的女人,從少女蛻變成了少婦,在這個骯臟的社會里熏陶出了一身熟女的氣質(zhì),那雙套著黑色的苗條大腿下,可曾躺過多少男人?她的每一份艱辛、每一滴淚水都是她一個人的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