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 周圍安靜的能聽見自己的呼吸聲。
史凌汐又一次瞥了一眼面前笑望著她的趙止，內(nèi)心盤算著該如何回答他。
趙止的目的已經(jīng)十分明確, 他會‘請’她過來, 便是看中了她的醫(yī)術(shù)，或者說因?yàn)樗尼t(yī)術(shù)妨礙了他。
“口說無憑, 信王如何能夠保證說到做到呢？”史凌汐暗自捏了捏拳頭, 終于開口問道。
趙止聞言眼中燃起一縷希冀，他本以為要說服史凌汐是一項(xiàng)艱難的任務(wù), 未曾想她倒是個識時務(wù)的聰明人。
“若是史姑娘需要，本王自當(dāng)立下字據(jù)，決不食言。”趙止這么說著，看向史凌汐的眼中滿是真誠。
之前遇見她的時候未曾細(xì)瞧, 如今見了，倒覺得蘇家那小子還真是艷福不淺。這史凌汐長得美艷而不俗氣, 即便是在這偌大的汴京城中也難找出可以和她容貌相媲美的女子。
史凌汐注意到趙止瞧她的目光有些變了，似乎閃動著一絲危險的光芒，她趕忙干咳了一聲，扶了扶額頭柔聲道：“王爺，你說的條件的確很誘人，但我需要時間想一想。”
趙止見她眼波流轉(zhuǎn)，一副我見猶憐的模樣，心下一動, 未及回答又聽見史凌汐問道：“王爺, 你連考慮的時間都不肯給小女子嗎？”
“怎么會？”趙止這才回過神來, 趕忙點(diǎn)頭答應(yīng)道：“史姑娘要考慮，本王自然是會給你時間，只是不知道你要考慮多久呢？”
“不多，只望王爺給我半天的時間，在這期間不要再有人來打擾我便是。”史凌汐這么說著，趙止已經(jīng)隱隱有些明白了。
說到底她不過是在拖延時間，如今他們在金明池旁的寶津樓上，寶津樓的高層有休息的房間，這件事情只有王室才知道。
畢竟，若是平民百姓是上不了這寶津樓的。
“史姑娘若是真心考慮，本王自當(dāng)應(yīng)允，只是這時間卻是本王來決定。”
史凌汐早便知道趙止不會答應(yīng)，倒是沒有太多的驚訝，反問道：“那王爺能給我多久的時間呢？”
“本王只給你一炷香的時間。”趙止如是說著，看向她的目光中多了一抹狠意：“史姑娘需得明白，在這汴京城中，本王有足夠的本事讓無光緊要的人消失。”
史凌汐知道趙止是在威脅她，讓她不要耍花招。
事實(shí)上，在汴京城中，不單是趙止，王室貴族都有這個能耐令普通的人消失而不被治罪。
這大概便是皇室的特權(quán)吧。
許多時候殺人搶劫的事情，若是發(fā)生在普通百姓身上，很快便會被定罪。可若是發(fā)生在了皇室貴族的身上，多半就會找個替罪羊，甚至許多時候就不了了之了。
“好，不過王爺，在這一炷香的時間內(nèi)我希望不要有人來打擾我，我要一個人靜一靜。”史凌汐這么說著，似是想起什么又繼續(xù)道：“在這段時間內(nèi)不管聽見什么聲音都不要有人來打擾我。”
“好，本王答應(yīng)你。”趙止這么說著便徑自轉(zhuǎn)身走了出去，隨即示意門前的守衛(wèi)將房門關(guān)了上來。
“本王會在一炷香時間到后準(zhǔn)時來聽史姑娘的答案。”臨走前趙止這么說道，房間內(nèi)的人沒有回應(yīng)，趙止輕揚(yáng)唇角，他就不信一炷香的時間她能搞出什么花樣來。
******
房間內(nèi)，史凌汐坐在桌前發(fā)愣。
她只有一炷香的時間。
本來想著若是能夠爭取半天時間，蘇轍他們一定會找到她來救她的。
可如今，時間這么短，她必須想個辦法從這里逃出去了。
這么想著史凌汐走到了窗前，嘗試著推了推窗戶。
窗戶并沒有封上，可是打開窗戶之后，一陣?yán)滹L(fēng)迎面吹來，她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
這個地方她認(rèn)得，這是寶津樓，雖然之前未曾來過這房間，但很明顯樓下的風(fēng)景正是金明池。
難怪窗戶沒有封死，原來趙止已經(jīng)確定她不會輕功是不可能冒險跳到池子中的。
史凌汐心中徑自感嘆，同時也明白了為何趙止會如此肆無忌憚。
趙止不愧是奸詐狡猾之輩，他選擇將她藏在寶津樓上而不是將她藏在王府之中，為的便是以防萬一。
即便蘇轍他們最后找到了她，趙止也可以推卸的一干二凈。
畢竟寶津樓王室貴族都可以來，不單單是他一個信王。
說不定到時候他還能夠反咬一口，反正橫豎別人是拿不出什么證據(jù)的。
而皇帝更不可能相信史凌汐一介女流的一面之詞，到時候再冠上一個污蔑王室的罪名，蘇家的聲譽(yù)也會受到影響。
嚴(yán)重的說不定和他們交好的義王趙桀也會受到影響，這不得不謂之‘一石二鳥’之計，不管怎么看好似對趙止都不會有太大影響。
史凌汐這么想著更是頭痛，到底要怎么做才能揭穿趙止？從如今他的所作所為看來，刺殺趙桀一事極有可能就是他做的，可是她沒有證據(jù)。
史凌汐朝窗外看了一眼，胸前被一個堅硬的小東西擱到了，她疑惑的伸手去摸，是一個竹哨。
這竹哨是上次在角樓之上，藥圣前輩送給她的。
“這個你拿好，若是遇見事情吹響它，便會有人幫助你。”耳邊響起沈陌寒之前說過的話，史凌汐眼睛一亮：有辦法了！
這么想著她將竹哨放在嘴邊吹響了它。
輕揚(yáng)的哨聲在風(fēng)中傳開，門口的兩名守衛(wèi)面面相覷，都是無奈的搖搖頭，心中暗自感嘆：這姑娘心還真大，都什么時候了居然在吹哨？
他們又哪里會想到這哨聲是在發(fā)出求救的信號呢？
******
幾日前——
紅菱從陳州城離開之后，便立刻趕回了杭州城的臨山和沈陌寒他們會合。
前些日子杭州城不少百姓都染上了風(fēng)寒，沈陌寒一直沒閑著，制好了抵御風(fēng)寒的藥讓魏翰帶人發(fā)給了杭州城的百姓。
眼瞅著風(fēng)寒過去了，他們這才稍稍松了一口氣。
紅菱回來之后將陳州城中狄青的事情一一稟報之后，見沈陌寒松了口氣，又忽然皺了皺眉問道：“汴京城中如今可還有我們的人在？”
紅菱知道他為何會做此一問，自從史凌汐出現(xiàn)之后，沈陌寒便沒有之前那么沉著冷靜了。
“主人屬下不明白……”紅菱正想問，便被一旁的魏翰一把拉住，對著她微微搖頭，示意她不要說下去。
“主人，我先帶紅菱下去休息了。”不等紅菱反應(yīng)，魏翰便拉著紅菱往后山走去。
后山藥草園旁——
“魏老，你說的可是真的？”紅菱聽了魏翰的解釋，有些驚訝的問道。“那個史凌汐就是兮雅嗎？”
“雖然不能確定，可主人會那么重視她卻是因?yàn)樗兄唾庋乓粯拥碾S身空間，你和我跟隨主人多年，可曾見過第二個人帶著那種藥材空間嗎？”魏翰這么說著，見紅菱眼中閃過一絲憂傷，知道她已經(jīng)明白了，便不再繼續(xù)說下去。
兮雅，她對沈陌寒有多重要，紅菱是知道的。
她大概這輩子都忘不了，在那個漫天飛雪的日子里，那個少年看向她時的眼神。
那么絕望，那么悲傷。
當(dāng)時她便曾暗自發(fā)誓，這輩子都不會再讓主人的臉上出現(xiàn)那樣的神情。
“主人，我這便趕回汴京城去。”紅菱重新走回內(nèi)室的時候，沈陌寒正在研究藥草，她看向他堅定的說道。
“紅菱，你和魏老留在臨山，如今杭州城的百姓風(fēng)寒之疫剛過，你們留在這里，我已經(jīng)將藥草全部備齊了。”沈陌寒這么說著，心中似是下了決定一般。
“主人？”紅菱有些驚訝的看向沈陌寒，她已經(jīng)猜到他下一句要說什么了。
果不其然，在她的注視下，沈陌寒緩緩開口道：“我要去汴京一趟。”
“主人，她不一定是兮雅。”紅菱知道沈陌寒去汴京是因?yàn)榉判牟幌率妨柘伤仨氁嵝阉?br/>
“就是不確定，我才要去確定。”沈陌寒微微一怔，還是回道。
“可她早已經(jīng)是別人的妻子了。”紅菱知道這么說很殘忍，但她必須要沈陌寒正視這個問題。
“那又如何？”沈陌寒聞言卻是淡淡笑了，“只要她過得好便好了。”
紅菱看著漸漸走遠(yuǎn)的黑色身影，身旁響起了魏翰的聲音：“紅菱，你便讓主人去吧。”
“魏老，為何就連你也……”
“這是他的執(zhí)念，你和我都無法割斷的。”
******
趙桀帶著蘇轍和蘇軾去了一趟信王府，可趙止卻不在府上。
“若是趙止想要將人藏起來，一般會選擇什么樣的地方？”蘇轍這么問著，趙桀皺了皺眉頭，隨即靈光一現(xiàn)：“有了，你們跟我來。”
蘇轍握了握拳頭，一旁的蘇軾注意到了，出聲安慰道：“子由，你別著急，若真是趙止所為，他應(yīng)該是有求于凌汐，不會為難她的。”
蘇轍聞言強(qiáng)扯出一絲笑意，點(diǎn)了點(diǎn)頭：“我們要抓緊時間了。”
趙桀應(yīng)了一聲，帶著他們往金明池的方向走去。
史凌汐吹了幾下竹哨，窗外除了偶爾刮來的風(fēng)之外，什么都沒有出現(xiàn)。
她有些失落的垂下了頭，面前卻忽然暗了下來，有一道身影落在了窗前擋住了亮光。
“藥圣前輩？！”史凌汐有些驚訝的看著面前的人影，剛叫出聲又意識到自己的聲音太大了，趕忙捂住了嘴，低聲道：“你怎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
沈陌寒瞥了她一眼，指指她手中的竹哨：“不是你叫我來的嗎？”
史凌汐看了眼手中的竹哨，隨即撓撓頭有些尷尬的笑道：“我以為會是前輩的屬下來，沒想到是你本尊啊……”
不知為什么每次面對沈陌寒總有一種要被看穿的感覺，這種感覺她不喜歡。
“不過數(shù)月未見，你就被抓了，你可真會闖禍。”沈陌寒似乎并不在意她說的話，而是徑自說道。
“呵呵呵……”史凌汐看看站在窗前的沈陌寒，不知道該怎么回應(yīng)，只能干笑了幾聲。
“走吧。”沈陌寒說著不等她反應(yīng)，便一把拉著她到了窗前，腳下輕點(diǎn)一躍便飛離了寶津樓。
史凌汐被帶著到了汴京最大的藥店回春堂內(nèi)，回春堂后院有一條長廊，長廊旁是側(cè)廳和臥室，長廊的盡頭是一座亭子。
若不是知道自己身在汴京城，史凌汐幾乎就要產(chǎn)生錯覺，覺得自己是在眉山的三和堂中了。
“藥圣前輩，該不會這回春堂也是你開的吧？”史凌汐這么問著又覺得自己問的有些多余，若不是他開的，店鋪的老板怎么會這么客氣，又怎么會讓他輕易來后院呢？
“你不是自稱我的徒弟嗎？”沈陌寒坐在亭子里，將斗篷摘了下來，他的頭發(fā)束成一束，露出了精致絕美的臉龐。
史凌汐一瞬間有了重回眉山城的錯覺，記得第一次見到藥圣的時候，他也是這么問她的。
不過那個時候他的語氣可并不似現(xiàn)在這么友善。
“可前輩不是不愿意收我做徒弟嗎？”史凌汐說著故作委屈的模樣。
沈陌寒無奈的搖搖頭：“我不愿意是怕你亂用我的名號，可如今看來我就算不收你，你也不會少用我的名號。”
因?yàn)橹暗仪嗟氖虑椋尼t(yī)術(shù)已經(jīng)在汴京城中小有名氣，她是他徒弟的傳言也是越傳越真。
史凌汐明白了沈陌寒話語中的意思，趕忙半跪在地朗聲道：“師父在上，請受徒兒一拜。”
“起來吧，雖然我同意收你為徒，但我卻不會教你太多的醫(yī)術(shù)，你知道為什么嗎？”沈陌寒這么問道，見史凌汐有些不解的搖搖頭。
“你可曾聽過‘醫(yī)者不自醫(yī)’這句話嗎？”沈陌寒這么說著，眼中露出一縷憂傷，就在史凌汐想要看看清楚時，他卻又恢復(fù)了原本的冷淡。
史凌汐站起身來看向面前的沈陌寒，半晌終于道：“師父，徒兒明白了。”
她根本不需要太多的醫(yī)術(shù)，她要的不過是藥圣徒弟這個名頭罷了。單是這個名頭已經(jīng)足夠她在大宋生存下去，更何況她還有個逆天的空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