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易
豐沛的熱水帶著蒸汽傾瀉而下,將皮膚沖得微微發(fā)紅。汪士奇擦干了身體,在浴袍前猶豫了兩秒,還是穿上了自己的衣服。推門出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客廳亮了燈,是程諾坐在沙發(fā)上抽著煙。
“不睡?精神頭這么好?”他湊過去潦草的甩了甩頭頂殘留的水珠,被程諾嫌棄的揮開?!澳氵€不是一樣?這么晚了還打算開溜?”
“我家里還有病人,放心不下嘛?!彼贿呄抵I(lǐng)帶,一邊探身過去索要一個吻:“怎么,吃醋啊?!?br/>
“呵呵,您也太看得起自己了。”程諾把乳白色的煙霧送進他的嘴里:“我只是覺得鄭源一直這樣也不是辦法。你總不能關(guān)他一輩子?!?br/>
我就是關(guān)他一輩子又怎么了?汪士奇心里想著,嘴上卻是黏黏糊糊的:“他已經(jīng)有好轉(zhuǎn)了。昨天他還跟我說了話。”
“說什么了?”
“關(guān)心我手頭的案子。”
“你瘋了?”程諾拍開他亂摸的手:“他現(xiàn)在什么精神狀態(tài)你又不是不清楚,你不怕他再受刺激?”
“我又沒給他看,是他自己聽見的?!蓖羰科婵s回手,轉(zhuǎn)頭又把程諾手上的香煙摘下來,順手叼進了自己嘴里:“醫(yī)生說他能開**流就是進步,其他的……總會有辦法的?!?br/>
“那他有說什么想法嗎?”程諾替他整整衣領(lǐng):“你好像一直挺依賴他的意見?!?br/>
“他覺得兇手——如果確實存在這么一個人的話,很巧妙的選擇了被害對象?!蓖羰科媾呐乃氖?,轉(zhuǎn)身走向大門:“用鎮(zhèn)定劑偽造自殺很容易,只要人不能動了,摁水盆里就是溺水,掛根繩子就是上吊,捅把鑰匙就是摸電門,看著都是一副去意已決的樣子。而且死者們都是社會邊緣人,沒有人想浪費時間查疑點,只要不解剖,火一燒這事就混過去了?!?br/>
“所以你們?nèi)メt(yī)院了?”程諾的目光隨著汪士奇的轉(zhuǎn)身而起伏:“他覺得那個’掏糞工’是醫(yī)生?”
“記得之前上過的課嗎?不要隨便給連環(huán)殺手起外號,這有可能滿足他們的虛榮心,刺激他們加速犯罪?!?br/>
“明明是你先起的?!?br/>
“你也是警務(wù)人員,不要仗著跟我有關(guān)系就不講道理?!?br/>
程諾哼出一股冷氣:“什么關(guān)系,亂搞男女關(guān)系?”
“行行,現(xiàn)在是賢者時間,你說什么都對。”汪士奇沖她一笑:“雖然錢鵬運的鎮(zhèn)定劑是那位女醫(yī)生開的,但是現(xiàn)在立不了案,沒有搜查令,我們不太好查其他死者跟這個醫(yī)生的關(guān)系?!?br/>
“所以?”
“所以這時候,男女關(guān)系就非常有用了?!蓖羰科驵袜偷男ζ饋恚骸澳阒朗裁唇行±枪穯??”
程諾沒接話,盯著這個在門口換鞋的男人,他的高大襯得四周的家具都出奇的小。強壯,迅猛,單純,忠誠,她不怎么喜歡男人,但如果非要選一個的話,這個人大概不算出錯。
“喂,”她在他打開門的瞬間叫住了他:“周末……要不要跟我一起回家吃個飯。”
汪士奇有點驚訝的回過頭來,周末、回家加吃飯,是個中國男人都知道這背后蘊涵的深意。
“呃……啊……要是不忙的話……”他一下子局促起來,手腳都沒地方放了似的:“我不是說不去啊,我很樂意去!真的!那什么,我要不要提前準備點啥……”
“準備你自己就行了?!背讨Z翻了個白眼:“至少把胡子刮了吧,扎扎我就算了,別讓我爸嫌棄你?!?br/>
汪士奇嘿嘿傻笑兩聲,帶上門走了。
***
胡礪勤,精神科醫(yī)生,在新生醫(yī)院呆到第三年,拿過兩筆季度獎金,談過一次戀愛。
他的名字老被人拿來開玩笑。之前是狐貍精,后來又變成了小狼狗。天知道為什么所有人都認定他是被當成寵物的那一個,仿佛只要有人出錢養(yǎng)著,勾勾手指他就召之即來。
真相不是這樣的。他知道,現(xiàn)在他對面的這位警官也知道了——他查到了自己的欠款記錄。
胡礪勤帶著汪士奇去了住院部的后門,刻意避開門診進出的同事。爬山虎的新綠染上了墻,正垂在醫(yī)生的頭上,他伸手拂了拂:“你什么屬相?”
汪士奇一怔,有些意外:“你就打算說這個?”
“有人說屬相是一物降一物,我看看是不是真的?!?br/>
“我屬猴的?!?br/>
“那你跟我是六沖,專克我?!?br/>
汪士奇眉頭一跳:“周莉芳也屬猴吧?承認了?你跟她的關(guān)系?”
“警官,我并沒有否認過,談?wù)剳賽垡膊环阜ò???br/>
“談戀愛是不犯法,但如果包庇嫌疑人就不好說了。”
胡礪勤的眼睛瞪大了:“她?她有什么嫌疑?”
“暫時不能透露。”汪士奇一笑:“不過也有能告訴你的事——你知道她在外面還有個小狼狗吧?”
胡礪勤的臉色變了:“你、你憑什么——”
“是,女朋友敗家也不犯法,不就是花光了你的錢,還讓你背了債嘛?!蓖羰科嫣籼裘迹骸翱墒悄?,她去年有好幾個上萬的包都是走你的信用卡,但要是同一時間,她還用自己的錢養(yǎng)別的男人……”
“夠了?!焙Z勤煩悶的皺眉,把衣角捏在手里搓圓搓扁:“交往之前誰知道她是這樣的人?!?br/>
“所以她一直這樣?花男人的錢給自己買奢侈品?轉(zhuǎn)頭在外面又找一個?”
“不,不是花男人的錢?!焙Z勤難得的抬起頭跟他對視:“她是……花所有的錢,所有能碰到的錢,我覺得她腦子有病,真的。正常人沒有這樣買的。每次看她刷卡我都覺得害怕,跟要把人家的店搬空一樣。”
汪士奇的眼睛一眨不眨:“你說的所有能碰到的錢,包含違法的部分嗎?”
胡礪勤一愣,遲疑的眨了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