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片大荒,不見人煙,生機近乎絕跡,舉目盡是茫茫無際的昏黃大地,便是連那萬里高天都映出了些淡淡的潢色。
凌濤已經(jīng)在這里呆了有近一月了,一路苦行的結(jié)果是入目所見的除了些許枯斷的古木以及淺淺的溝壑外便再無他物,這漫無方向的大荒卻讓他內(nèi)心的煩躁越發(fā)的濃重起來。
那一日,搖曦水晶出世,震出了虛空的裂痕,凌濤與藍茗兩人皆被卷入其中,他墜落入這大荒中,而藍茗卻不知墜入了何地,兩人就此分散開來。
抬頭望了下這不變的天日,凌濤苦笑,這里靈氣稀薄,并且有莫名的道則力量彌漫,他能感覺到這大荒因著這力量的緣故形成了一處特有的地域,扭曲了空間,擾亂了感知,尋不出正確的方位,兜兜轉(zhuǎn)轉(zhuǎn)一月的時間依舊尋不到出路。
突然,至神至圣的氣機震動了天地,一種無可匹敵的氣機自天際擴散開來,震散了萬里云彩,便是籠罩了這里的奇異力量都被壓制與驅(qū)逐。
“圣器!”
凌濤驚駭,他幾乎是立刻就明曉了這種力量到底代表了什么,事實上只要感受過一次圣器的氣機就不可能忘記,那種唯吾獨尊的意志凌駕于天地萬物之上,就連那高高至上的至尊都仿佛螻蟻。
惶惶天威,不可揣度,雖然相隔了數(shù)以億里計,感覺到的只是一種威勢而沒有了那種震懾人心的壓迫,可是卻已讓凌濤不自主的感嘆圣器的強大。
這是兩道圣威,一道凌厲鋒銳,一道冰冷噬人,兩者相互碰撞,相互對峙,迸發(fā)出的法和道跨越了空間的限制,傳遞到無盡遠的位置。
只是這兩道圣威對峙的波動沒有持續(xù)太久的時間,可是凌濤卻發(fā)現(xiàn)這里彌漫的詭異力量卻消散不少,他神念立時探出,不費半點功夫便尋到了正確的方向,驚喜之下甚至來不及多去思考至圣器的力量為何蘇醒。
待得他終于遙見人煙時,其實只是行了不到一日的時間,這讓凌濤無奈并且略有些后怕。
這是一座不大的城池,修士并不算多,亦沒有多少修為高深的修者,境界多半都停留在外天境。
尋到了酒館,凌濤一打聽才知曉這竟是北洲。
北洲苦寒,倒不是北洲靈氣不如其他四洲,只因北洲大半疆域皆為大荒,且兇險之地亦多于其他四洲,少有鐘靈毓秀的寶地與靈土。
古有傳聞,北洲原是一片被兇獸猛禽所統(tǒng)領(lǐng)的大地,多有毒瘴與魔蟲,一般修士很難在這片大洲上生存。
直到八十多萬年前,北洲誕生出一位至圣者,以無上力熔煉北洲,化去諸般兇惡魔地,滅去諸般險惡,想要煉出一個山靈水秀,被靈氣充盈的土地,只是不知為何,那位至圣中途便罷手,雖滅去險惡詭異,卻只得這滿是大荒的北洲。
時至今日,這則傳聞雖還被議論猜測,卻再無人過多深究,只當是個傳說罷了,畢竟時隔八十萬年歲月,已然無從考證。
酒館中,雖然大修不多,但是幾乎都是在議論一日前的那兩股圣威波動,要知道每一次圣器的動用都足以震動地界,更何況這一次還是兩件圣器的對峙,若是一個不好甚至有可能發(fā)生圣器的對決。
“陰族當真是可怖,便是那傳承數(shù)十萬年的秦族都要動用圣器方能暫時阻退他們?!?br/>
“不過我聽說這一次五大異族中冥族與魔靈族兩族都各自走出一位至尊與陰族對峙,拒絕該族的降臨。”
“嘿嘿,就算沒有這兩異族想來陰族也無法降臨!你沒聽聞凈土圣域走出了一位老僧么,那可是一位活化石,相傳已經(jīng)存世萬年之久,若非那兩位異族至尊的突然顯化,地界的那些個大教必然還會走出一些驚天動地的人物?!?br/>
凌濤的到來并沒有引起多少人注意,不過當他打探這里消息,道出其是自城外那片大荒中走出,立時引來許多人側(cè)目。
“道友當真是運氣,你可知這大荒后是何地么?”酒館的主人笑道。
“請賜教?!?br/>
“這大荒后乃是地界赫赫有名的太古九禁地之一的地淵,乃是古來最可怖的天地奇地?!别^主一語驚人,讓凌濤驚訝。
地淵,太古九禁地之一,乃是地界中最神秘詭譎之地。
這處禁地乃是一處深不見底的黑暗深淵,下面到底有什么從未有人知曉過,而千萬年來亦不知有多少人想一探此地。相傳古時甚至有一位至尊持至尊器走下了這無盡深淵中,可惜一去不復(fù)返,仿佛水滴落入滄海般,濺不起半點浪花。
凌濤并不是沒有聽聞過地淵之名,畢竟任何一個太古九禁地都是名震地界,乃是地界修士絕不敢踏足的禁土。只是他卻沒想到自己被那虛空裂縫卷入竟會落入了這座禁地的外圍,也虧得他只是落在了外圍,若是落入了那地淵中便是有那至圣器的波動傳來也絕救不了他。
“城外的這大荒原本并無什么特異,只是毗鄰地淵,受地淵神秘之力影響,也變得詭異起來。不僅場域扭曲空間錯亂,修士踏入其中更會失去靈覺,分辯不出方位?!别^主解釋。
“這位道友能走出那大荒卻當屬運氣啊?!庇行奘扛袊@。
“這地淵到底是從何而來?我雖然聽聞了這禁地的盛名,可是卻并不了解?!绷铦龁?,如今他有一種劫后余生的慶幸,要知道若無不久前至圣器之力擴散而來,短暫壓制了那詭異之力,他根本無法走出那大荒,故而對于這大荒之后的地淵也有了興趣。
凌濤這樣一問,酒館中的人大多都把目光轉(zhuǎn)向了他這里,顯然都想知道,這里的修士多半修為都在外天境,根本不足以接觸到太古九禁地的這些秘聞,只是聽聞過師門或是長輩提起過而已。
“我家祖輩都居于此,算算也差不多有七八千年了,倒是也知道一些秘聞,既然小哥問起,說說也無妨?!别^主雖有些忌諱,可是他卻能感覺到凌濤修為的強大,不想為此結(jié)怨。
地淵詭異,每五千年便會出現(xiàn)一次奇景,在那處禁地的上空會顯化出一幅可怖的景象,仿佛是十八層地獄地域投影,惡鬼呼嘯,邪靈嘶吼,滔天的鬼嘯傳遍萬里。
而亦有人曾見過,在那景象的下方,地淵深處仿佛有洪荒猛獸在抬頭,數(shù)股猩紅的光隱在那無邊黑暗中,可怖的氣機外泄,攝人心魂。
地界諸教都曾為此感到不安,卻又不敢真?zhèn)€派人持大殺器一探這異動緣由,唯有每次地淵出現(xiàn)這異動前都會遣人來守護,只是千萬年來這異動雖不斷,卻從來不曾影響到外界,時間一長,地界諸教也不大關(guān)注了。
“我怎么沒聽說過?”一年輕修士低聲,他修為不高,還沒有進入內(nèi)天境。
“莫說是你了,連我都是從我家中古籍中得知?!别^主聽得這年輕修士的話,不由得嗤笑。
“凡人一世不過百年,縱為修士只要不入內(nèi)天境也只能壽止五百,便是我等如今好不容易踏入內(nèi)天境,壽數(shù)恐怕亦只千年,真正能夠活過五千載的唯有那些踏入大神通境的修者。”一位中年修士無聲嘆息
“真是羨慕那些活的長久的人,一個個修為強絕,道法高深,什么時候我才能有那樣的法力啊?!?br/>
“是啊,修為高絕,壽命長久,該能看盡多少繁華,又能見到多少神異。”館主輕嘆,“想來這些人的一生必然伴隨著無盡的傳奇,必定精彩萬分?!?br/>
“壽元長又有何用,千年壽命有時候甚至抵不過一些凡人百年精彩?!币晃焕险呗朴频拈_口。
“老人家倒是看得透徹。不過凡人與我等修士不同,兩者卻是沒有可比性。”凌濤開口,雖然尊敬其年歲大了,可是卻不認同老人的想法。他有一種感覺,眼前的這老人像是經(jīng)歷了漫長的歲月,自古至今。
“卻是如何?”老者渾濁的目光看了下凌濤,他一身粗布衣裳,靈氣波動輕微,便是連那之前的年輕修士都不如。
“凡人力微,唯有身處凡塵受命運擺弄,連自己的意愿都無法達成。可修士不同,修士皆為逆天而行,只要己身變得強大便足以應(yīng)對一切,真正的強者不會懼怕任何事物?!绷铦脑捵尵起^里的許多修士都振奮,顯然得到了他們的認同。
“我命由我不由天,我輩修士當堅信己身方有望得證大道?!币恍奘奎c頭,看著老人的眼里似帶有些鄙夷,“若是連自己的道與心都無法堅持,必然無緣那天道,這樣的人倒不如做回凡人。”
老者勾起一絲笑,像是嘲笑又似是無奈,背負著手向酒館門外走去。
“修為再強又如何,道法終究抵不過天數(shù)啊?!甭曇舻?,滄桑而緩慢,老人的身影自酒館門外消失,他的話仿佛預(yù)示著什么,又像是提醒什么,只是在場無人能理解。
凌濤聽得老人的話怔了怔,恍惚間有一種感覺告訴他這位老人走過了萬年的時光,那渾濁的雙目像是看遍了世間一切無奈與悲苦,有說不明道不清的情緒在他心中浮起。
“真是奇怪的老頭?!蹦悄贻p修士小聲嘀咕。
“不過是一個修道路上的失敗者而已,不值一提?!?br/>
館主輕咳一聲,不理一些修士露出的鄙夷之色,也不再多說什么,轉(zhuǎn)身去招呼別的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