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我們回到路先生悠哉地點燃那支煙的時刻。
當(dāng)時急于爬上床試床的路先生忽略了一件事:他并沒有成功地摁熄他的煙。
他走進(jìn)了浴室,煙正悄悄地燃著。
他抱著顧老師來到床上,煙還在悄悄地燃著。
對于顧老師來說,這男人施與她的、那仿佛長達(dá)一個世紀(jì)的折磨,其實只不過是半支煙的功夫……
煙灰缸無聲的掉落在地板上。
煙蒂燒穿地毯的那一刻,路先生還在床上辛勤的耕耘,兩耳不聞外務(wù)事。
顧勝男她死死抓住枕旁的床幔,那可憐的床幔隨之晃動,垂在地上的那部份一晃就晃進(jìn)了正在地毯上細(xì)細(xì)蔓延的暗火中……
火勢漸起,床上二人卻依舊渾然不覺。
知道忽然間,路先生猛地怔住,吸吸鼻子:“什么味道?”
*
顧勝男一愣,仔細(xì)的嗅了嗅,片刻前還沉湎歡愉中的表情瞬間就定格住了。
那是……燒焦味?。?!
生生的定格了三秒之后,顧勝男猛地推開他的肩頭,“嚯”地坐了起來。
早已食髓知味的路先生見這女人竟然已經(jīng)準(zhǔn)備下床了,這就要不管不顧的把她扯回來,卻不料自己的手還沒抓著她,腳剛踩到地上的顧勝男就“啊”的一聲又跳回了床上:“地毯著了!”
路晉頓時眸光一緊。
顧勝男手忙腳亂的要把垂在地上的床幔扯起來,卻發(fā)現(xiàn)為時已晚,床幔也已經(jīng)著了,嚇得她趕緊松手讓床幔重新垂下去。
路晉看著她無頭蒼蠅似的瞎忙,沉眉思索了半秒,突然攔腰把她撈了過來。
顧勝男直扯他:“都這時候了你該不會還想……”
話音未落這男人就扯過浴巾裹住了她的身體,下一秒就被他打橫一抱,抱到了靠近另一邊沙發(fā)上。
“你就好好呆著,越幫越忙?!?br/>
顧勝男看他一眼,這廝嚴(yán)肅地就像在分赴個下屬,顧勝男再看看他那圍在腰上的浴巾,這才意識到自己方才竟光溜溜地忙活了好一陣,趕緊把自己身上的浴巾也牢牢地圍好。
顧勝男再抬起頭時,以為自己能看見這男人迅速沖進(jìn)浴室,端回一桶水,勇敢地闖進(jìn)火里,可——
這男人竟然優(yōu)哉游哉地坐在床沿,坐在已經(jīng)燃起明火的床幔邊,十分平靜的瞅一眼火勢,然后——
拿起了他擱在床頭柜上的那煙盒!
隨即又抽出一支煙來點燃??!
還,悠哉地吸了一口!??!
顧勝男“噌”地就站了起來,沖過去:“你瘋啦?這時候還……”
他平靜地瞥她一眼,猛地將整個床幔扯落。
見他叼著煙把瞬間墜落的床幔隨手扔到一旁,繼而竟叼著煙站在了床,顧勝男覺得這男人瘋了,求人不如求己,顧勝男趕緊調(diào)頭往浴室沖去。
跑了一步、兩步、三步……
顧勝男耳邊傳來“嘩啦”一聲水聲。
她驀的頓住,有點不可思議地回頭。
滅火裝置如灑水車似的,水霧不斷落滿整個房間,甚至都已飛濺到了站在浴室門口顧勝男的臉上。
應(yīng)該是路晉方才舉起香煙對準(zhǔn)天花板的火警器,才啟動了滅火裝置。
顧勝男抹一把臉上的水,再度看去,只見她的男人高高在上,如救世主一般站在灑水器之下,看著她,傲慢又平靜。
“滴滴滴”的警報聲響徹耳畔,顧勝男卻仿佛在這個男人篤定的目光中找尋到了堅實的港灣。
***
他的模樣比此刻的氤氳水汽更加迷人眼眸,顧勝男呆立在浴室門口,整顆心都柔軟了。
火已然熄滅,但灑水器仍在孜孜不倦地工作著,警報器刺耳的轟鳴聲也還未停,她目視著他走下床來,走向她。
路晉替她把凌亂的頭發(fā)盡數(shù)往后撥,并順勢托起她的臉,指尖盡是溫柔。顧勝男聽見自己問他:“你干嘛?”
他勾了勾嘴角:“繼續(xù)……”
顧勝男情難自已地咽了口唾沫,看著他眼中呈現(xiàn)出的她的倒影越來越近——
他再度向她俯下唇來,意圖再度采擷她的吻。
顧勝男不由得閉上眼,卻在這時——
“砰砰砰!”劇烈的敲門聲打斷了他們。
路晉當(dāng)即“嗷”了一聲,無奈的扶住額頭:“肯定是酒店的工作人員。”
敲門聲越來越響,路晉灼灼地盯著這女人的唇看了好一會兒,最終還是不甘地收回了視線,準(zhǔn)備繞過她去開門。
可腳還沒邁出去,他就被顧勝男拉住了手腕。
“管他呢!”顧老師異常豪邁地說完,踮起腳尖狠狠地吻住他。
***
紫荊酒店。
中午十二點,正是后廚最忙碌的時候,副主廚正在代替請假的顧勝男主持大局,伙計們卻仍覺得少了點什么似的,做事都沒有往常那么井井有條了。
最愛八卦的大喇叭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時機,借著這個話題去勾搭剛來沒幾天的學(xué)徒小姑娘:“你知道顧老師今天為什么沒來上班么?”
小姑娘正忙著往一道濃湯里撒迷迭香,明顯一副不太愿意搭理對方的樣子:“不知道?!?br/>
大喇叭立即得意地一臺下吧:“聽說她向行政總廚請假了,好像是家里出了點事?!?br/>
“哦……”
“那你知不知道……”大喇叭剛說到這里,刻意裝的神秘兮兮的聲音突然轉(zhuǎn)變?yōu)橐宦曂春?,“嗷!?br/>
原來是余師傅揪住了大喇叭的耳朵,要把大喇叭拎回去洗盤子。
“哎哎哎余師傅!您快松手!耳朵要掉了!”大喇叭一路走一路抗議。
余師傅不為所動:“上班時間泡小姑娘是么?今晚下了班留下來打掃后廚!”
這邊廂,余師傅剛把大喇叭拎回洗碗池,那邊廂,就有餐廳的服務(wù)生領(lǐng)班急匆匆地推門進(jìn)來:“余師傅,顧老師還沒來上班么?”
余師傅的手剛松開大喇叭的耳朵,回頭見是餐廳的領(lǐng)班,微笑著問:“是啊,怎么了?”
“那可怎么辦?有個客人指明要找她?!?br/>
從領(lǐng)班那極其為難的表情不難判斷,她口中的那位“客人”是個多么難纏的角色。
此時此刻,端坐于餐廳正中央的位置上的年輕女人,抬眼就朝著自己面前的服務(wù)生美目一瞪:“我已經(jīng)說過了,我要找你們的西餐主廚顧勝男。”
“可是……”
服務(wù)生剛說到這里,就被這美麗的客人打斷:“沒有‘可是’,見不到她我是不會走的。”
服務(wù)生臉色很難看,別桌的食客們卻津津有味地圍觀著,只因這客人雖極其無理取鬧,長得卻很漂亮,于是乎連她為難服務(wù)生的這一幕也變得賞心悅目了。
可不一會兒,這些食客們就笑不出來了,只見這女人稍微抬眼示意了一下,坐在她旁邊那桌的兩名彪形大漢就突然站了起來,開始一桌一桌地趕人。
等保安們趕到的時候,原本正在用餐的客人差不多都已經(jīng)被趕光了,正準(zhǔn)備進(jìn)餐廳用餐的客人,見到保安與兩名彪形大漢對峙的架勢,也都調(diào)頭走了。
在這整個過程中,那年輕女人始終抱著雙臂坐在原位,保安與她帶來的壯漢的爭執(zhí)聲越來越大,餐飲部部長站在她的桌邊好言相勸,這一切都影響不到她。
她似乎絲毫不覺得自己這么做有什么錯:“你就跟顧勝男說,是黎蔓在找她,其實我也不是想為難她,雖然我知道她爸把我的路晉給打傷了,但只要她把路晉交還給我,我一切都可以既往不咎?!?br/>
這小姐是黑道電影看多了么?說的都是這么跟什么呀?餐飲部長站在桌邊無奈的搖頭:“黎蔓小姐,不是我們不幫您,而是我們現(xiàn)在也聯(lián)系不到顧主廚,要不這樣?您先……”
就在這時,原本嘈雜的餐廳頓時安靜了下去。
餐飲部長不由得抬眼看看周圍的情況。
下一秒,餐飲部長竟也隨之噤了聲。
黎蔓疑惑地抬起頭看向餐飲部長,與此同時,她的耳邊響起了擲地有聲的腳步聲。
黎蔓當(dāng)即皺起眉頭,倏地順著這腳步聲回頭。
只見一個西裝筆挺的男人徑直走向她。
這陌生男人很快來到黎蔓桌邊,黎蔓聽餐飲部長稱呼那人:“程總?!?br/>
這個男人有著一張溫潤無害的臉,黎蔓略帶鄙夷地上下掃了他一眼:“你是他們的頭兒?”
他微笑著點點頭。
黎蔓幾乎都能猜到這男人會對自己說些什么,無非就是“這位小姐,雖然我們一貫秉承顧客至上的服務(wù)原則,但若您再這樣無理取鬧下去,我們也只好讓保安將您帶離酒店,并將您列入本酒店的黑名單?!边@一類的話,然而——
“您要找顧勝男?行,我?guī)闳??!?br/>
黎蔓狐疑地打量打量他。他還是那樣溫潤無害地對著她微笑。
幾乎在那一瞬間黎蔓就相信他了,拿起自己的手包就大步往餐廳大門走去。
程子謙看著她的背影,笑容立即就隱去了,餐飲部長有點擔(dān)憂地看向他:“程總……這女的特擅長胡攪蠻纏……”
部長話音未落,就見已經(jīng)走出頗遠(yuǎn)的黎蔓回頭瞪程子謙:“你個大老爺們怎么這么磨磨蹭蹭的?還不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