剝落風化的丹臺,安詳?shù)靥稍诳帐幨幍慕浱弥醒耄陌档墓庥埃l(fā)黃的墻面,連蛛網也懶得前來點綴。幾席殘缺的蒲團,規(guī)整平鋪對齊擺放。蒲團上,一名十五六歲光景的少年正襟危坐,臉如雕刻般棱角分明,隱隱約約掛著病態(tài)的黃色,鼻若懸膽,劍眉斜飛,黑色的眼眸宛若一灘濃得化不開的墨,厚重的嘴唇略微皸裂,帶著幾分不易察覺的凌冽。環(huán)繞少年盤坐著的,是十幾個年紀更小的孩子,干瘦、嚴整、頭發(fā)微黃,沒有一絲慌亂。
“咴咴~”
觀外,戰(zhàn)馬的嘶鳴聲陣陣響起,而后又往往在極短的時間內湮滅,沒有金戈之聲,偶爾閃現(xiàn)出的幾片微弱光亮,也被刮起的山風迅速掩埋。
不知何時,山風終于停止了鳴嘯,遠處傳來三兩鳴金聲。
月光透過窗檐躡手躡腳地飄入經堂,輕輕地吸了一口氣,環(huán)顧四壁,而后散盡凜秋,燃明星河,時斷時續(xù)的蟋蟀聲開始響起。
“予安,來后山一趟,我和你月叔有話和你說。”
未見其人,只聞其聲,音帶酒氣,酒氣中氤氳著一抹沉重。周圍掠起一陣慌動。
“安哥,難道我西乾真的...”
“等我消息。”
少年離席起身,嘆了口氣,沒有再多說什么,踱步出經堂向后山走去。
后山上,皓月當空,群星璀璨,伴著清涼的夜風,偶有落葉簌簌飛起。
“逸老,月叔。”
“予安,現(xiàn)在的情勢你可看得明白。”老道開口,捋了捋拉碴胡須,擰開歪嘴葫蘆,抿入一口酒。
少年思索片刻。
“天乾觀地處西乾極西,外接蠻荒,六國之軍出現(xiàn),想必我西乾疆土早已淪陷大半,不容樂觀。下午先出現(xiàn)的,一個是元趙的大戟士,另一個是北燕的北府師。后來陸續(xù)來的四批人,其中東齊技擊一名,南楚申息一名,祖韓擊剎一名,始魏武尉兩名,普通兵卒二百四十六人,除大戟士離去外均已殞命,不過當前山下六國所駐之軍應仍不下千人。今日數(shù)次攻山,卻未出現(xiàn)高階痕師,可見山下應無高階痕師,且各國之軍分次前來,想必六國也非鐵板一塊而是各懷算計,沒有及時把山上的信息互相告知。沒有拿下雍城,六國的軍隊不可能出現(xiàn)在我楓鳴山,但山下這支軍隊卻無高階痕師相隨,應該只是一支先遣部隊。楓鳴山最近的只有雍城,而雍城據此一百余里,即使那的高階痕師心有靈犀未經稟報便知曉此處發(fā)生的事情馬上趕來支援,子時前天乾觀的安全也應是無虞。”
老道和中年劍客對視一眼,散去幾分凜然,眼里流露出一抹贊許。
“那你可知我們找你來,所為何事。”
氣氛頓時變得有些壓抑。
少年頷首低額,眉頭微微隆起。
“逸老,月叔,我們何時出發(fā)?”
老道臉上散去玩世不恭,轉而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出發(fā)?但憑山下這些六國軍士,縱使他們數(shù)量再多幾倍,有我和你月叔在,他們想進這觀門卻也絕無可能。天乾觀雖千年前曾為天下痕師圣地,歷經這些年的風雨倥傯,卻也早已頹敗不堪,空無一物,沒什么值得他們覬覦的。天下熙熙攘攘,所為不過利益,我和你月叔早些年的名頭還在,即使六國真有高階痕師前來,想他們也會知難而退,不至于做這吃力不討好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