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熾噔噔噔沖進小叔和小嬸的臥房,拉開那老書柜的門,埋頭就好一通扒翻。
小叔說他是奶親生的!他和爸爸是親生的兄弟!是他的親叔叔!
那……星星,也是他的親堂妹!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奶親口說的,說小叔是爺爺抱回來的,是爺爺犧牲的戰(zhàn)友的孩子!對,戰(zhàn)友,那個爺爺?shù)膽?zhàn)友,有張和小叔一模一樣的臉!就在那本老相冊里!他親眼見過的!
陳熾從書柜底部扒出那本相冊,現(xiàn)平復(fù)了下自己急喘的粗氣,才慢慢打開——他的手有些抖,眼睛也有些花,但好在,他順利找到了那張照片:還十分年輕的爺爺,身邊站著一位也十分年輕的男人。
就應(yīng)該是這個人啊,他和小叔年輕的時候一模一樣!
他就知道他不會弄錯的!
陳熾抱著相冊沖出房門,外邊涂芳還在邊倒水邊跟丈夫奇怪:“小虎咋了啊?急急火火的,找什么呢?”
陳熾現(xiàn)穩(wěn)了穩(wěn)神,才能把相冊向陳陽華捧過去,一個勁的吞咽著唾沫:“叔,您看,這個人……他和你長得,一模一樣?!?br/> 陳陽華脖子伸長湊過去一看,噗嗤樂了:“小虎,你這是從哪里翻到的寶貝?嗯,外甥照舅。能不一樣么,那是我跟你爸的親舅舅,是你舅爺。”
陳熾:“……”
舅舅?不是爸爸……是舅舅?!
陳陽華接過相冊,細細的端詳著,笑容一時間也很有些感喟:“雖然是親舅舅,不過我跟你爸從沒見過他。他還很年輕的時候就去世了,抗美援朝,死的時候聽說才19歲?!?br/> 陳陽華一時光顧著感慨了,都沒注意侄子僵硬的臉,“你爸長得像你爺爺,我卻長得像舅舅,小時候老家那邊的老人,見了我都說,說瞧見我就跟瞧見當(dāng)年的生伢子一般。你奶就這么一個弟弟,就因為我長得像他,所以你奶一直不大喜歡我。因為一看見我的臉,就想起自己早折的弟弟,不免傷心啊?!?br/> 陳熾聽得游魂一般,喃喃:“生伢子?”
“嗯,這是你舅爺?shù)男∶竺星窦斡瘛!标愱柸A把照片從相冊中小心取下來,翻到背面,遞給陳熾。
果然,那早就泛黃的照片的背面,寫著一行小字,應(yīng)該是爺爺?shù)墓P記:195×年2月,與妻弟嘉玉,合影留念于臨縣象山照相館。
邱嘉玉……,奶奶大名叫邱嘉芹。這,果然是奶奶的親弟弟。
“臨縣,他們當(dāng)年就是從臨縣,整合部隊奔赴的朝鮮?!?br/> 陳陽華接過照片,再小心的放回相冊里去,嘆了口氣,“不過你爺爺命大,還有的命回來。你舅爺,卻沒能再回家來。”
“他們倆那時候,多年輕啊,你爺爺也不過才剛跟你奶結(jié)婚而已,還沒你爸呢。我就更得靠后了?!?br/> “小虎啊,你怎么了?怎么臉色這么不好?。俊蓖糠颊龔膹N房端了條魚出來,剛放穩(wěn)去餐桌,就見侄子戳那里站著,那么高的個子,搖搖晃晃,一張臉面色如紙,說是顏色慘白也不為過。
陳陽華這也才發(fā)現(xiàn)侄子的異樣,忙放下相冊過來扶了:“小虎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嗎?”
陳熾靠著小叔的手往沙發(fā)上坐了,勉強擠出一絲微笑:“我也不知道,有點頭暈,還有點惡心……”
“哎呀,別是中暑了吧?”涂芳急的已經(jīng)嚷嚷起來,開始埋怨老公,“你說你大熱個天,非得去醫(yī)院搬什么花!小虎這孩子個子瞅著大,其實哪干過這些啊,今天日頭又大,肯定是中暑了!”
陳陽華低頭認批,那邊涂芳已經(jīng)去房間翻藥箱了,急吼吼捏了一小瓶藿香正氣水過來:“來來來小虎,先喝一口,捏住鼻子,這個雖然苦,可管用了。”
這一插科打諢,也就把這追憶往昔的氣氛給打斷了,夫妻兩個忙著顧看疑似中暑的侄子。陳熾仰頭灌下一瓶的藿香正氣水,這藥水明明這么苦,他卻嘴中麻木,絲毫都感覺不到。
*
陳冰這幾天,一直處在一種持續(xù)的興奮中。
正如齊天所承諾的,他把龔林清龔老師介紹給了她——按陳冰的預(yù)期,龔老師作為行業(yè)內(nèi)的大拿,能屈尊肯見她一面,稍加指點,她就已經(jīng)很求之不得了。
結(jié)果,沒想到結(jié)果大大的超出預(yù)期——龔老師在聽到齊天介紹說她對影視化妝很感興趣后,別的啥話也沒說,只抬抬下巴,示意讓她先捏個泥人。
龔老師到底是專業(yè)的人士,身邊工具材料都齊全。陳冰也沒露怯,二話沒說,挽挽袖子還真拿著陶泥給捏了個人臉,然后用酒精顏料簡單噴涂勾勒了幾下,整個過程也就不到十分鐘——龔老師走過來看她的作品,臉上表情有些驚訝。
陳冰捏的是張老婦人的臉,她用指甲淺淺幾道模擬皺紋,以及塑形的時候就特意做出了下垂的肌膚狀態(tài)。用來做為膚色的顏料也用的深淺不一,例如額頭會格外深些,兩頰的最頂端還作出了鐵銹般的效果——這是一張飽經(jīng)風(fēng)霜的臉,不能說栩栩如生吧,因為畢竟還是有些粗糙,一看就是并沒有經(jīng)過專業(yè)的訓(xùn)練。
但卻也是靈氣十足,簡單卻抓住了神韻,令人一望之下,就知道這位老婦人,這些年過的一定不容易。
龔林清這才饒有興趣的跟陳冰交流起來——龔林清35歲,是個正值壯年衣冠楚楚的男人,細節(jié)處處處透著屬于這個行業(yè)的精致。陳冰本不是個善談的,但聊的畢竟是自己吃飯的手藝,雖在龔林清這樣的大神跟前,她只是只小蝦米,卻還是有些底氣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