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女兒喜訊后,馬援才意識到,三十六歲的自己,大概明年就要做外祖父了,這真讓他百感交集。
大概是太過沉浸在這種感覺中,馬援才會鬼使神答應(yīng)了耿弇的請求,讓他帶著五十人自稱“朝廷使者”,前往武始縣城(邯鄲市峰峰礦區(qū))。
身份是假的,節(jié)杖是偽造的,只有耿弇那一口關(guān)中茂陵口音,以及難以掩飾的高傲勁倒是很像真貨,反正朝廷使者往來頻繁,每個月都會過上一兩個,由不得對方不信。
耿弇走后,賊曹掾趙尨才有些擔(dān)憂地對馬援說道:“耿伯昭乃是北道大族,郡大尹視之為賓客,萬一有所差池……”
馬援卻絲毫不擔(dān)心,耿弇的膽識智謀,他可是親自試過的:“秦末時,酈食其一老儒尚能輕松斬得陳留令首級以獻(xiàn)高祖,何況是耿弇?”
“若是他連這點事都辦不成,那死便死吧,魏成唯一的損失,就是耿純失去了一個族侄,如此而已。”
且所,第五倫這大半年來,對西北三縣一直是放養(yǎng),試圖麻痹李家。而在鄴城練兵時,皆揚(yáng)言是要去協(xié)助更始將軍等人擊赤眉,出發(fā)時也是往南走,然后才悄然向北折返。李家現(xiàn)在應(yīng)該沒什么防備,趕在馬援所率主力被敵人發(fā)現(xiàn)前,先試試能否以奇取之。
否則,若是武始縣里那些李家的旁支故吏聯(lián)手附近的欽口山盜賊頑抗,就那復(fù)雜的地形,可有得打了。
靠著第五倫的立體地圖,附近的地形概要都在馬援心中,這欽口山又名“滏山”,有滏水出焉,泉源奮涌,若滏水之湯。
山腳下是武始縣城,往西有一條險道直通涉縣,是為太行八陘之四的“滏口陘”,山嶺高深,實為險厄。
三軍就在數(shù)十里外蟄伏,每過一刻,他們被滏山賊發(fā)覺的可能會越大。眼看太陽已經(jīng)滑過了中天,武始縣城方向還沒動靜,扣押的放羊娃、行人卻越來越多,遲早會暴露,眾軍吏都有些著急,直到派去縣城附近的斥候趕回來報訊。
“成了!”
即將日暮之際,馬援率前隊匆匆抵達(dá)丘陵間的武始縣城時,卻見耿弇正坐胡坐城頭酌酒,腳邊踩著一個胖乎乎被繩索綁了的官兒,他居然已經(jīng)挾持了倒霉的武始縣宰,并順利在圍攻中退出縣寺,還控制了一座城門,怎么辦到的?
見馬援抵達(dá),經(jīng)歷了一場驚心動魄劫持的耿弇面不改色,低頭對馬援喊道:“馬校尉,如何,這趟算我贏了罷?”
不愧是才十八九歲的小鬼頭,都什么時候了還想著兩人的比試,馬援樂了,笑罵道:“如今我是你的上司,你贏,便是我贏,亦是伯魚所說的雙贏,更何況……”
“這場仗,還沒完!”
確實如此,雖然耿弇出其不意劫持了武始縣宰,可此人亦不過是本地豪強(qiáng)及李家故舊的傀儡。雖然他們遭到襲擊失神了一會,但此刻反應(yīng)過來,立刻開始組織人手反撲,也不管對面是朝廷王師、郡尹大軍。
城東、城西、城北,到處都有人涌過來,想要將頭裹黃巾的流民兵趕出縣城。
而隨著一陣喊殺聲,滏山方向亦有一支賊人殺過來,他們打算來個里應(yīng)外,將黃巾兵擊退。
“來得好,也省得吾等進(jìn)山里剿了。”
馬援讓隸屬于耿弇那五百人立刻入城,自己則將兵匆匆于南門外墻下列陣,給耿弇下令道:
“我擊外,你擊內(nèi)!”
“看究竟是你先控制縣城,還是我先擊退賊眾!”
……
“馬文淵這是以為,我只能擅長騎戰(zhàn)么?他卻是想錯了。”
耿弇給自己選擇的取城路線,是城墻之上。
站在這兒,方不過六里(一漢里400多米)的小縣城一覽無余,耿弇取下一支輕箭,搭在角弓上,大拇指扣弦,瞄準(zhǔn)縣城中央方向射去,箭若流星高高拋起然后滑落,直接越過了一個小里閭,落在一條通往南北的必經(jīng)之路上。
“大善。”
耿弇了然,回頭看著他親自從征兵中挑選出的百人隊,他之所以不喜歡流民兵,而要求從編戶齊民里有選擇的征,是需要一些有特殊技能的人:箭術(shù)。
獵戶和弋射者被征募入伍,加以訓(xùn)練,然后由耿弇集中起來,今日便派上了大用場。
“隨我沿著城墻移動,但見城中有人列隊而過,視為叛賊,直接居高臨下射之!”
而隨著耿弇的號令,其余四百步卒,除了留下一百守南門外,其余三百也沿著墻隨弓手行動,先前往東門!
一里多的距離,簡直瞬息便至,想要沖過來攻擊徒卒的李氏叛逆,耿弇讓人故意放他們靠近到數(shù)十步內(nèi),才從城墻上猛地齊射,傷敵十余后對方狼狽潰退。
耿弇讓眾人勿追,目標(biāo)直指城門!
他這套戰(zhàn)術(shù)避免了混亂的巷戰(zhàn),天色全黑的時候,東門、北門皆有條不紊,順利拿下。當(dāng)然,也有不少慌亂中結(jié)伴而逃的當(dāng)?shù)匕傩毡粺o情射殺,耿弇對誤入戰(zhàn)場的無辜者熟視無睹,不斷喝令放箭,不得猶豫,他眼睛只盯著尚在叛軍控制下的西門。
不斷留下守門后,徒卒已只剩下百余人,而城內(nèi)的叛逆都被逼到了西門來,想要守著這兒,以期待滏山賊的支援,這下他們必須以少打多了。
城頭的射手幾乎沒有損失,只是有人摸著腰間空空如也的箭壺道:“耿參軍,箭矢已盡!”
“吾亦盡矣。“
耿弇果斷背起大弓,抽刀出鞘:“天黑了,夜戰(zhàn),短兵利!”
他第一個躍下高不過兩丈的墻垣,揮刀向負(fù)隅頑抗的賊人斬去:“隨我下城墻,奪西門!關(guān)起門來,再慢慢打狗!”
……
耿弇即將奪取縣城四門之際,馬援也在城外與滏山賊陷入了苦戰(zhàn)。
因為前往武始縣城的道路狹窄,馬援的部隊拉得很長,最初到的只有千余人,還分了五百給耿弇。
馬援只能帶著剩下的人,在城西力阻賊人。
“往西邊路口去兩百人,守住路,勿使我軍后隊被阻斷。”
馬援則帶著其余三百人披堅持銳,結(jié)成陣與賊人硬碰硬起來。
在第五倫頃全郡之力打造下,“黃巾兵”們的裝備著實不俗,三分之一的人披甲,每個人都能擁有鐵制兵器,畢竟郡武庫的存貨雖然良莠不全,但全拿出來,可是足夠武裝數(shù)千人的,暫時沒受到鐵器被滏山賊截斷的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