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蜀地往京城,一路也是翻山越嶺,道路崎嶇。這一日,到了一處山隘關(guān)口。陸家人著急趕路,想趁天黑之前到官衙的驛站落腳,免得露宿鄉(xiāng)野。幸甚,緊趕慢趕,終于過去了。
????到達驛站之后,所有人都松了口氣。又見天空烏壓壓的,卷起的烏云好似懸在頭頂,都道要下大雨了。果真,沒過多久黃豆大的雨滴,噼里啪啦砸到地上。不一會兒,就下起了瓢潑大雨。
????漆黑的夜空,時不時被閃電裂開,片刻后就聽得轟隆隆的雷聲,震得人耳朵都快聾了。
????小孩子怕雷聲,心慌慌的摟著自己的姨娘不肯撒手。眼看這暴雨閃電的,一時半會兒停不了,陸星霜就邀請了二姐明雪,以及五妹明霏、六妹明雯、七妹明霞,姐妹們聚在一起。人一多,說說話,也不覺得害怕了。
????因為屋子大,幾個姨娘也都過來了。平時低頭不見抬頭見的,不管平時心里多少齟齬,這會兒在返京的路上,都是一樣吃不好、睡不好,受了太多的罪。倒是培養(yǎng)出一點“同舟共濟”的感情來。
????聰明者如蘇春蓮,進門最晚,感嘆道,“我經(jīng)歷的事情不多,從前沒覺得。真的在路上了,才知道三位姐姐了不起。當(dāng)年跟相公千里迢迢去嶺南,怕是條件更艱苦些?!?br/>
????話題選的好。
????和姨娘、任姨娘,感覺說到心窩里去了。可不是么,當(dāng)年是被發(fā)配!皇上圣旨一下,當(dāng)天晚上就趕著上路了。凄凄惶惶,慘不忍睹。
????外部條件差還不是最重要的,去嶺南那人生地不熟的地界,憂心前途命運,才是怕的人一晚晚睡不著。
????“我只記得,剛剛安頓下來時候,瘦了二十多斤。任妹妹最是可憐,瘦的風(fēng)刮刮就吹跑了?!?br/>
????任姨娘搖頭一笑,“誰不是呢?一摸胳膊,都是皮包骨頭。頭發(fā)一把把的掉。那時還以為活不了多久了,一日日熬著,撐這一口氣,不是為了別的,只是為了不埋葬在異鄉(xiāng)?!?br/>
????幾個人回想過去,臉上的笑容變得真誠隨和多了。
????畢竟,現(xiàn)在趕路是辛苦,但是回京!
????回京!
????到了京城,就是她們的好日子開始了。
????不說她們都是生育了孩子的,就是沒有,陪同相公到嶺南,受苦十多年的經(jīng)歷,也足以讓她們在陸氏家族里立足。
????漫漫長夜,因為說話打發(fā)時間,也不覺得難忍了。傾盆暴雨下了半個多時辰,就轉(zhuǎn)為淅淅瀝瀝的小雨。雨滴順著屋檐啪嗒啪嗒的墜落石階上,驀然染上一層紅。
????因為天色暗沉,沒有人發(fā)現(xiàn)。
????直到廚房的人喝了點酒,出來小解,才發(fā)現(xiàn)了異常。大叫一聲,第二聲只叫喚了一半,就被人割了喉嚨。
????第一聲已經(jīng)驚動了陸家人。
????陸之煥連忙出來,先去見了陸老太爺。陸老太爺罵他,“你來找我作甚,還不去看你兒子閨女!”
????陸之煥留下兩個有武藝的小廝,令他們警醒點,不必顧忌。如果有人膽敢冒犯老太爺,刀子招呼就是。
????小廝們連忙應(yīng)了,“老爺放心!小的幾個曾經(jīng)隨著蜀王大軍去過安南,殺幾個不長眼的毛賊不在話下!”
????陸之煥這才趕到后院,見陸星霜正在安撫幾個妹妹,又讓姨娘丟了金銀首飾,免得賊人惦記。最好帶上方便攜帶的食物和藥,必要時刻只管逃命。
????“活著,才有再見面的時刻?!?br/>
????“星霜?”陸之煥目睹女兒有條不紊的吩咐,恍然有一種“吾家有女已長成”的感覺。
????“父親!外面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不要怕。爹爹已經(jīng)派人去了。驛站是朝廷所設(shè),賊人不敢胡來?!?br/>
????“父親,小心無大錯。星霜有點不好的預(yù)感?!?br/>
????陸星霜皺著眉,驀然想到頊紅鳳的一張扭曲的臉——不會吧,只是因為拒絕了不合情理的要求,就瘋狂的想置她于死地?
????陸之煥答應(yīng)派人守衛(wèi),同時徹查驛站內(nèi)部,她才微微松了一口氣。
????希望一切順利吧。
????可惜,這注定是妄想了。
????老天下的大雨,讓地面泥濘,又是閃電又是雷聲的,才導(dǎo)致應(yīng)該合圍的賊人數(shù)量不夠,只能偷襲。偷襲又被人發(fā)現(xiàn),這才讓陸家有了防備。
????現(xiàn)在,約定的時間到了,幾路合伙而來的馬賊都聚齊了。就在驛站外面,穿著黑衣,帶著黑色頭套,只露出腥紅的眼睛。
????當(dāng)中一個,揮一揮手,根本不打算談判,直接派人沖了進去。見一個,殺一個,見兩個,雙一雙。
????慘叫聲連接不絕。
????這是噩夢,一個讓活下來的人都終身銘記的噩夢。
????馬賊殺人如麻,他們的搶劫方式只有一個——殺掉所有活著的,能動的人。只要人都死了,那剩下來的,都是錢財,誰也帶不走,誰也逃不了。
????刀光一抹,眼睜睜看著平日里熟悉的伙伴,頭顱飛起。那腥熱的液體噴濺在自己身上,足可以把沒有上過戰(zhàn)場的人嚇得發(fā)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