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高展明、引鶴和李景若一起往太守府去了。
????太守府里,劉汝康正在發(fā)脾氣,桌子拍得整天響。
????“該死的紈绔子弟!格老子滴,就知道給老子添麻煩!”
????太守府家丞同情地看了眼可憐的桌子,心道今年府里買桌子的預(yù)算又要增加了。然而他的心思也只被桌子勾去了一會兒,很快就發(fā)愁道:“老爺,要是新來的都督真的被流寇殺害了,咱們可怎么跟朝廷交代啊!”
????劉汝康又拍了三下桌子:“老子的煩心事夠多了!官府的余糧再放兩個月就要放完了,朝廷那幫狗|娘養(yǎng)的,不幫老子賑災(zāi),還專門給老子添亂!老子帶兵殺他個片甲不留!”
????家丞嚇了一跳,忙跑上去捂住劉汝康的嘴:“老爺,您別嚷嚷了,要是讓人聽去了,這可是大逆不道的罪名??!”
????劉汝康氣得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打開他的手,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樣:“匯報災(zāi)情的折子都往上遞了三道了,朝廷一點反應(yīng)都沒有。什么高家,什么趙家,自己吃香的喝辣的,老百姓的死活他們就不管!還給老子派什么新都督,新都督能治災(zāi)嗎?單槍匹馬的還敢亂跑!就知道游山玩水!要是讓老子逮到了,老子五花大綁把他送回襄城去!咱們嘉州沒有民脂民膏給他搜刮!”
????家丞道:“官府的余糧確實不夠了,要不先緩緩,熬幾個月向其他州的商賈豪紳們收購米糧,再放糧賑災(zāi)……”
????劉汝康道:“怎么收?那些狗屁商賈的德行你又不是不知道,去年剛開始鬧災(zāi)的時候,那些該死的家伙們就低價把糧食都收起來屯著,就等著發(fā)國難財呢!官府收糧的公文早就放出去了,糧食的價錢被他們炒到了前年的二十倍!老子按兩倍的價格收,收到現(xiàn)在,一人一口米湯都不夠喝!”
????凡是饑荒的時候,往往都是無良商販發(fā)財致富的時候。當(dāng)他們發(fā)現(xiàn)饑荒的苗頭,立刻開始大肆屯糧,等到百姓無米可食的時候,他們也屯夠了幾倉的糧食。要是能讓他們把糧食都吐出來,確實夠老百姓熬過這陣子,可他們卻把糧食的價格炒得極高,百姓鬻兒賣女,往往都只夠換幾天的口糧。
????家丞連連嘆氣:“唉,禍不單行啊。老爺,要不您給貴妃寫封信,請她跟皇上求個情,給咱們多撥點賑災(zāi)的錢……”
????劉汝康又用力拍桌子,只聽轟的一聲,可憐的木桌倒地陣亡了。他道:“你以為老子沒寫?她叫老子自己想辦法撐著,別再給朝廷上折子,省得顯得老子沒用,保不住烏紗帽。高家的人都是混賬,你以為老趙家有幾個好的?都是一路貨色!”
????正說著,外面突然有人來通報,說是高展明又來了。
????劉汝康不耐煩地?fù)]揮手:“把他晾著,老子沒空伺候他!”
????家丞退了出去。
????沒多久,家丞又回來了,向劉汝康匯報:“老爺,那高展明這次多帶了一個人來?!?br/>
????劉汝康沒好氣道:“又帶了哪個混球?”
????家丞道:“奴才也沒見過,面生得很,聽口音,不是咱們嘉州本地人,像是京城來的?!?br/>
????劉汝康皺眉:“京城來的?不是說那姓高的只帶了一個奴才?”
????“看模樣,不像是個奴才,倒是個公子爺?!奔邑惖絼⑷昕刀呅÷暤?,“奴才聽人說,最近高判司一直和那個公子入則同榻、出則通車,下面的人都在傳……說那人是高判司的……面首……”(注:面首既男寵)
????劉汝康差點一口水噴出來:“啥?面首?!”
????在蜀地,男風(fēng)十分盛行,不少官員豪紳都豢養(yǎng)年輕美貌的小廝充做自己的面首。
????劉汝康大怒,揚起手,才發(fā)現(xiàn)剛才房里的唯一一張桌子已經(jīng)被他拍散架了。他悻悻收回手:“格老子滴,老子心煩的很,他還敢養(yǎng)面首?!還敢?guī)У嚼献痈蟻??!反了天了!?br/>
????劉汝康和他的家丞要是知道高展明帶來的“面首”就是他們一直求而不得的新都督李景若,只怕會嚇得眼珠落地。
????家丞問他:“老爺,咋辦?”
????劉汝康道:“老子沒空管他,讓他等,他愛等多久等多久!別給他上茶,渴死他!”
????可惜這次高展明不會渴死,他學(xué)聰明了,自帶了水囊來。不光是水囊,他還帶了不少解悶的東西,優(yōu)哉游哉得很。
????三人等了一炷香的時間,還等不到劉汝康召見,于是他們在院子里將隨身帶的馬吊牌鋪開,怡然自得地開始玩牌。
????一名婢女從后院路過,看見他們的陣仗,忍不住好奇地探頭張望。
????李景若笑著向她招招手:“姑娘,可否移駕過來?”
????那婢女見李景若笑得如春風(fēng)拂面般,怔了怔,不自覺地走了過去。
????李景若一雙風(fēng)情的眼盯著她的臉轉(zhuǎn)了轉(zhuǎn),驚喜道:“姑娘,你模樣這般標(biāo)致,是這府上的夫人嗎?太守真是好福氣?!?br/>
????那婢女臉上不禁飛紅一片:“爺別拿奴婢打趣,奴只是個侍婢?!?br/>
????李景若大驚:“侍婢?太守府上竟連侍婢都有如此模樣,可真叫在下開眼?!?br/>
????高展明險些笑出聲來,忙順著李景若的話稱贊道:“在下原以為皇宮里的宮女們就是天姿國色了,沒想到嘉州地杰人靈,怕是宮里的貴妃到了此地,也要自愧不如。”
????引鶴是個看見姑娘就嘴拙的,他說不出這般輕浮的話,就只羞澀的低著頭不做聲。落到旁人眼中,更是無聲的夸贊。
????那婢女羞得低下頭去,絞著衣角不做聲。
????李景若道:“姑娘,我們正打算玩幾局馬吊牌,可惜三缺一,不知姑娘可有閑暇,陪我們玩兩局。”
????那婢女是伺候夫人的,現(xiàn)夫人已經(jīng)歇下休息了,她恰好無事可做。然而她知道老爺不待見等在這里的幾位客人,因此有些猶豫。
????李景若道:“就玩兩局。若有姑娘陪我們解乏,實在是我們?nèi)迊淼母狻!?br/>
????那婢女到底禁不住馬吊牌的誘惑,有心道老爺只吩咐了不許給他們上茶和供食,卻沒說不準(zhǔn)和他們搭話玩牌,于是坐了下來:“就只玩兩局?!?br/>
????李景若忙道:“好。這便開始吧?!?br/>
????劉汝康不知后院的事,把人都打發(fā)出去,悶在書房里抓耳撓腮地繼續(xù)寫折子,請求朝廷撥糧撥款,緩解嘉州的災(zāi)情。
????也不知過了多久,劉汝康只覺口渴不已,高聲喚道:“來人吶!”
????等了半天,外面沒動靜。
????劉汝康又叫道:“來人吶!人呢,死哪去了?”
????外面還是沒人理睬。
????劉汝康不得不自己站起來,推門出去,只見外面一個人都沒有。家丞急匆匆地趕了過來:“老爺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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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汝康莫名:“伺候的人都死哪去了?”
????家丞擦了擦汗,小心翼翼地觀察著劉汝康的神情:“都……都在后院?!?br/>
????“什么?!”劉汝康大驚:“在后院?在后院干嘛呢?”
????家丞的聲音更小了:“看……看牌?!?br/>
????劉汝康一雙眼睛瞪得滾圓:“看什么牌?”
????家丞用蚊子叫的聲音哼了兩句,劉汝康沒好氣道:“大聲點!”
????家丞挺直了腰板,一副視死如歸的表情,大聲道:“夫人在后院跟那三個訪客打馬吊,院子里的奴才都去圍觀了!”
????劉汝康的下巴險些落地:“夫、夫人?!”
????太守府的人都知道,老爺劉汝康雖然是個暴脾氣,但卻是個嘴硬心軟的,嘴上總是罵罵咧咧,卻是個疼人的,還是個耙耳朵,在外面硬的像塊干牛糞,到了屋子里就被夫人管的言聽計從。時日久了,太守府的奴才都被慣得驕縱了,府里太守夫人是最大的,太守老爺只能派第二。
????高展明李景若在后院里跟奴才們玩馬吊,玩了兩局又兩局,奴才們都去圍觀了。太守夫人找不到人伺候,走到院子里,一看見馬吊牌就兩眼發(fā)光,斥退了奴才撩起袖子親自上陣,在后院跟人玩上了。
????劉汝康急得直跺腳,哪還敢把人晾著,連忙帶著家丞匆匆忙忙趕了過去。
????一進后院,只見圍觀的人包的跟個水桶似的,突然傳來一陣喝彩道好聲,看來是有人贏牌了。
????李景若從懷里掏出一副珍珠耳墜子遞給太守夫人,一臉為難:“夫人果真好牌技,把把都是夫人硬,在□上帶的這點家什都快輸光了。”
????太守夫人眉開眼笑地接過李景若遞來的珍珠耳墜,往耳朵上比了比,高展明贊道:“珍珠配美人,果真絕配?!?br/>
????太守夫人笑得見牙不見眼,把墜子揣進兜里,將手里的牌一推:“接著來!”
????這一回他們來太守府,準(zhǔn)備的可比先前充分多了。李景若是個人精,也不知他從哪里打聽來,太守劉汝康是出了名的懼內(nèi),而太守夫人又是出了名的愛玩馬吊,于是他們特意帶了一副馬吊牌和一些珠寶首飾來,故意輸牌,果真把太守夫人哄得眉開眼笑。
????劉汝康急得直跺腳:“讓開!讓開!”
????眾奴婢小廝見太守爺來了,連忙讓開一條道。
????劉汝康走進人群中,只見夫人剛摸了一手好牌,正兩眼發(fā)光,急道:“夫人!”
????太守夫人不耐煩道:“等我打完這副牌再說?!?br/>
????劉汝康痛心疾首:“夫人吶!”
????高展明將手里的牌一壓,淡然道:“夫人,既然太守爺找您有事,不如先說完了事,過會兒再接著打?!?br/>
????太守夫人不高興地將手里的牌擱下,劉汝康連忙將自家夫人拉起來,拖出人群。
????劉汝康不滿道:“夫人,你怎么和他們打起馬吊來了?”
????太守夫人白了他一眼:“你說那個娃不好,我看他好得很嘛。根本不是你說的什么紈绔子弟。剛才打牌的時候我問他,他到嘉州來做什么,他說他是來辦實事的,想要解決嘉州現(xiàn)在的困境,可惜一直見不到你的面。這樣的人,你把他們晾著不管,你這太守做的是不是得意忘形了?”
????劉汝康瞪眼:“解決嘉州的困境?就憑他?!夫人,你是被他們的花言巧語哄得昏了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