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年吶,要不是那個探險隊同志眼疾手快,拉起我阿爸就跑,現(xiàn)在可能就沒我了!”
“班長,后來呢?”
21年后,1997年,西昆侖山脈742地區(qū),邊防駐地。
營帳里燃起煤爐,依舊冷得讓人忍不住搓手捂耳打寒顫。剛下連的新兵圍成圈,老兵阿不都盤腿坐中央,眉飛色舞,正講故事呢。
講的是1976年,發(fā)生在昆侖山的一樁……詭事。
“后來嘛,”阿不都回憶說,“我阿爸大病了一場,差點沒救回來,康復(fù)后說出來龍去脈,村長當(dāng)天就帶人奔了溶洞,但怎么找也找不著了,估摸著被那場雪崩埋了吧。”
有新兵問:“那家伙是什么人啊,真這么厲害?按理說,探險隊身手應(yīng)該都不錯,最起碼,應(yīng)變能力肯定個頂個的強(qiáng),怎么就全軍覆沒了?”
“人?”阿不都神秘兮兮地壓低聲音:“那可不是人,是雪妖,昆侖山上的雪妖!”
新兵們臉上相繼變了顏色,營房內(nèi)一片靜默。
有膽大的繼續(xù)問:“咱們當(dāng)兵的,不該相信這些怪力亂神吧,他可能是偷摸跟著探險隊來的,或者跟某個隊員有仇,總之……不一定就是妖怪吧?”
“零下三四十度光個膀子,你試試?”阿不都雙臂張開,比劃著說:“頭發(fā)那么老長,比雪還白,不是妖怪是什么?”
新兵們面面相覷,不說話了。
又唬住一批新兵,阿不都得意地直挑眉毛,諱莫如深地笑了。
這時,營帳門簾掀開,探進(jìn)張俊俏黝黑的臉龐。
阿不都熱情揮手打招呼:“羅素,早啊。”
羅素打眼一嘍,看這架勢,這氣氛,就知道怎么回事兒了:“班長,又跟新兵蛋子吹牛逼呢?”
阿不都急了,跳起來沖他嚷嚷:“吹啥牛逼,是真事兒,真事兒!”
羅素不可置否地努努嘴,退了出去:“走吧,今兒輪到咱倆站崗。”
阿不都一拍腦門:“乖乖,怎么把這茬兒給忘了。”
西昆侖山脈,平均海拔5000米,主要山峰偏于西部,主峰公格爾山海拔7649米,慕士塔格山為7509米,冰川積累區(qū)年降水量約600毫米,有466條明暗冰川,面積898平方千米。
邊防營區(qū)位于山脈南麓,地勢相對平坦,但架不住動輒零下二三十度的低溫和常年降雪。
營區(qū)門口,羅素和阿不都相對而立,統(tǒng)一的氈帽、軍大衣、羊絨筒靴,裹成了粽子,還不忘扛著槍。
往前看是皚皚冰川,雪山連著雪山,往后看是一頂頂帳篷式的軍綠色營房,稀稀疏疏,像是群被人遺棄在世界角落的孤兒。
這樣的景致,初看新鮮,再看平常,看多了還會生出許多唏噓和彷徨。
阿不都嘆了口氣,問羅素:“快退伍了吧?”
羅素答:“還有一個月。”
“時間過得真快啊……”
阿不都又嘆氣:“你們城里娃,來鍛煉鍛煉總是好的,再不濟(jì),忍兩年也就回去了。不像我,一守邊防就是七年,又是本地人,一輩子都走不出這片雪山咯。”
羅素一直想不通,阿不都傷春悲秋的本事到底跟誰學(xué)的,比他這個江南人還像江南人,趕緊寬慰說:“班長,矯情了不是,不管過去多少年,我都不會忘了你,也忘不了下連隊的第一天,班長你大半夜就著油燈給我們講雪妖的故事時,那股神神叨叨的勁兒。”
阿不都苦笑:“我知道,你們這些新兵蛋子也就是給我這個老兵面子,表面上聽得像那么回事兒,其實,心里壓根不信。”
羅素不說話了,過了一會兒,含糊蹦出兩個字:“我信。”
他是真信。
因為早在阿不都之前,他就聽過這個故事,內(nèi)容大抵相同,只是口述者不同,敘述角度也不一樣。
最早的版本出自羅素大伯——也就是當(dāng)年探險隊唯一的幸存者,羅占之口。
當(dāng)年,羅占僥幸逃出昆侖,回到家后把自己關(guān)了起來,一關(guān)就是三年,和朋友斷了聯(lián)系,跟家人逐漸疏遠(yuǎn),一度像是瘋了。
三年后的某一天,跟武林高手出關(guān)似的,羅占自己打開門走了出來,恢復(fù)如常,只是須發(fā)花白得厲害,像是一下子老了二十歲。
也就是在那段光景里,幼年羅素第一次從這個,看起來比爺爺還老的大伯口中,聽說了這段離奇的往事。
再往后,羅占就很少著家了,天南地北到處跑,不知忙些什么,幾年也見不到一次。
長大后,羅素曾偷摸進(jìn)過羅占房間,滿墻都是關(guān)于昆侖山地質(zhì)、氣候、生物的文獻(xiàn)資料,看得出是費了大心血收集起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