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我不想你用魂燈,更不想你一個人孤零零的。我想你過得開心點。”
“那你不如叫我去死?!?br/>
他吸了一口氣,目光沉沉。
“真沒有挽回余地?”
覃川冷冷笑了:“怎樣挽回?什么挽回?叫大燕國回來嗎?!”
傅九云沉默了。
“川兒……”他突然又開口,“我知道你拿魂燈想做什么。只是,世上誠然有些事情是值得搏命去做,就算死了也沒什么大不了,因為人有輪回,了結(jié)苦楚的的一段,總還有全新的一段等著他。但無論是什么事,都不值得死后魂飛魄散,受無窮無盡的痛苦。”
她不說話,像一只受傷的小動物,悶悶地不肯抬頭。
“我不會叫你忘掉仇恨,可是我想你跟著我能少些心事。有些幸福雖然很短,也很膚淺,但是你值得有。你不愛我,那也無所謂,總之都是我自愿。魂燈……不能給你,我會把它封印起來。你若要恨,不如來恨我,我不需要你千里迢迢萬里跋涉,你看,我就在你面前,殺起來,也是一刀了事,簡單的很?!?br/>
“川兒,我會陪著你,你要怎樣,我都陪著。只是魂燈不可能?!?br/>
她猛然抬頭,目光真像是要殺人一樣,傅九云坦然受之,絲毫不閃避。她的目光便漸漸軟下去了,已經(jīng)用盡了所有氣力和勇氣,她緊緊閉上眼,大顆大顆的眼淚掉了下來。他伸手去接,被她用手按住,貼在臉上。他的手很溫暖,也很溫柔,一旦靠近就不想再離開,她討厭這樣軟弱的自己。但她沒有辦法。
傅九云坐在她身邊,染血的長袖蓋住她肩膀,把她的腦袋按在胸前,襟口很快就被染濕了。不知過了多久,久到傅九云以為她睡著了,正要躺下陪她一起睡,忽聽她帶著鼻音輕聲說:“……毒,解了沒有?”
他這才想起她問的是相逢恨晚的毒,心下微微酸楚,她原來都記得。
“那點毒,還毒不死大人我。”他語氣輕松,開個玩笑。
覃川仰起臉,眼睛紅紅的,還有點腫,不過已經(jīng)沒有淚水了。她猶豫了一下,別過腦袋低聲說:“那……傷口呢?”
他自嘲地看看肩上,血已經(jīng)不流了,他出來的匆忙,沒帶什么靈丹妙藥,涂上去的藥也沒有太大的功效,傷口處高高腫了起來。
他說:“沒事,不疼?!?br/>
她又不說話了,睫毛還沾著細(xì)細(xì)的水滴,微微顫抖,傅九云的心也跟著抖,情不自禁想用指尖觸摸那蝶翼般的輕盈。她突然啞著嗓子說:“我這里有藥?!?br/>
她確實帶著許多好藥,乾坤袋簡直比聚寶盆的東西還多,有個小瓷瓶,里面裝得盡是指頭大小的白色藥丸,傅九云一嗅味道便知是上好的傷藥,用水化開兩粒,涂在傷口上,一夜過去傷口就可以愈合。
覃川跪坐在他面前,替他把外衣脫了,微涼的手指擦過他□□的胸膛,傅九云呼吸驟然一亂,忽然握住她的手,掌心的熱度幾乎要燒灼著她的肌膚。她垂著頭,唇角有個模糊的笑靨,帶著久違的調(diào)皮,小聲說:“你倒真是精力充沛,血都流了那么多,還要做什么?”
他萬般不甘放開手,自嘲似的笑道:“……下手輕點,我怕疼?!?br/>
她果然就動作很輕,指尖觸在傷處,像微風(fēng)吹過去,尚未來得及感到疼痛便消失了。傅九云有些心猿意馬,盼她別那么快涂完,還盼她用力些,這么撓癢似的觸碰實在令人心癢難耐。
月光攀上窗欞,他們兩個人的影子絞成一股,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像是再也分不開了一般。覃川心底有一種無言的喜悅,還有一種淡淡的無奈。她說:“九云,你覺得一國的公主,應(yīng)該是怎樣的?只需要打扮好看點,儀態(tài)擺得漂亮些,在人前顯示皇家威儀就可以了么?”
傅九云沒有回答,他好像睡著了,腦袋微微垂著,面容被陰影籠罩。
“我以前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也沒人告訴過我。后來大燕滅了,先生和我偶爾回去探望了一次,那里到處以妖為尊,只因為天原國信奉妖鬼之王。那些普通的子民每年都要向上進貢人菜……你知道什么是人菜嗎?就是把人當(dāng)做一道美味佳肴送給那些高高在上的妖魔們。很荒謬是不是?可它是個活生生的事實。”
“回去之后,我一直在想,以前我是大燕的公主,受萬人景仰,到底是憑了什么?我又為他們做了什么?我到底有沒有資格被我的子民們曾經(jīng)那樣擁護?”
“……你說,我用魂燈魂飛魄散永生永世受苦,不值得。對覃川來說,確實不值得,她只是個普通的沒有親人的姑娘。不過在成為覃川之前,她先是大燕的帝姬。在帝姬的心里,這是千萬分值得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