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房的路上,桑祈一直捏緊竹管,表情寡淡地沉默著。蓮翩幾次欲言又止,到底還是覺得,在這個敏感的節(jié)骨眼上,說什么都是畫蛇添足。
????進(jìn)了屋,桑祈從案上拿了個裝首飾的銀紋鏤空錦盒,將里面的東西拿出來,換成了那個竹管,小心地收好,這才疲憊地揉了揉太陽穴,對蓮翩道:“先打點水來吧,我想睡個覺?!?br/>
????蓮翩自然早就命人備好了熱水,這會兒趕忙叫端上,服侍她梳洗一番,貼心地幫她把門窗關(guān)好,落了簾擋光,好讓她能睡得舒服些。
????桑祈躺好后,明明很困倦,卻睡不著,睜眼看著簾帳,心情復(fù)雜。
????蓮翩本想趁她睡下,去將她昨夜換下來的里衣洗了,忽聽桑祈嗓音微啞,開口道:“父親不讓我牽扯風(fēng)波之中,我們該如何同傅先生說上話?”
????傅先生便是父親麾下那個曾經(jīng)周游大陸,非常博學(xué)的門客。雖然現(xiàn)在洛京無官職在身,卻頗受桑家禮遇,自己畢竟是晚輩,越過父親,唐突前去一見恐怕不妥。再說,她跟人家又不熟,連去哪里找都不知道。
????蓮翩和她從小一起長大,自然知她心中所想。話不用多說,一點就透,聞言輕嘆一聲,還是硬著頭皮道:“小姐若不然,還是直接將這竹管交予桑公處理吧?!?br/>
????桑祈沒說話。
????好不容易得來的機會,她不想錯失,這是其一。其二,父親一表露想為她的事做主的意思,她骨子里那股倔勁兒又竄上來了,就偏要跟他擰著來,不想跟他妥協(xié),更別說去求他幫什么忙了。
????她非要自己徹查這件事不可!
????房間里靜默一會兒后,蓮翩只得先坐了回來,沉思道:“其實,未必只有傅先生能看。洛京博學(xué)的人那么多,何不想辦法找找別人?”
????說到博學(xué)之人,桑祈在腦海里挨個把自己認(rèn)識的人過了一遍,篩選出了幾個人選。比如老博士馮默,比如菜市街那個擺攤算卦的瞎眼,比如晏云之。
????想著想著,實在抵擋不住席卷而來的困意,沉沉睡著了。
????喝了半宿酒,打了半宿假,還耗費腦力一上午,她這一覺直接睡到了第二天去。起床后繼續(xù)琢磨,擺攤算卦的瞎眼信不過,晏云之……之前也阻撓過她的調(diào)查。于是覺得,只能瞎貓碰死耗子,先去問問馮默博士知不知道了。
????她不知道馮默博士懂不懂草藥,只直覺覺著,老博士年紀(jì)大肯定懂得多,而且看起來又嚴(yán)謹(jǐn)認(rèn)真,十分可靠。
????于是這一日上課去,特地揣好錦盒帶上。因為有求于人,上他的課都聽得比往常認(rèn)真幾分。一下課,便拎著錦盒沖了過去。
????“師長,請留步?!彼幸饨械煤芄院芴?。
????馮默雖說年紀(jì)大了,須發(fā)已夾雜灰白,可梳理得整齊不茍,大袖儒袍也不似晏云之穿著那般隨性散漫,每個帶子都系得板正,整個人顯得英姿筆挺,很有精神。聞聲蹙眉,緩緩轉(zhuǎn)過身,不悅地看了一眼桑祈,沉聲問道:“何事?”
????“弟子有一疑惑,欲請師長賜教。”桑祈趕忙上前,打開錦盒,道:“請師長幫忙看看,這竹管內(nèi)壁上附著之物可是曼陀羅花粉?”
????馮默眉頭皺得愈發(fā)緊了,輕蔑地看了一眼那小竹管,而后凝視著她,默不作聲。
????這樣被訓(xùn)誡一般的目光盯了一會兒后,桑祈沒來由地有些膽怯,覺得自己好像犯了什么差錯,又要挨痛教導(dǎo)了似的。
????便聽馮默嚴(yán)肅道:“不好好讀書,同那些紈绔子弟一樣,總想著擺弄這些古怪稀奇的玩意,還特地來國子監(jiān)作甚?想拿這南疆古笛來考驗老夫?真真是……大不敬!”
????而后憤憤地一拂袖,轉(zhuǎn)身搖頭嘆氣,邊感慨現(xiàn)在世風(fēng)日下,年輕人人心不古邊去了。
????留桑祈一臉迷茫,尷尬地笑了笑。她可沒有那個意思,只是虛心求教來著啊……眼下竟惹老博士生氣了,看來下次再跑去問,人家也未必愛搭理。好在還算知道了一些線索,這造型奇異的小竹管,的確是南方產(chǎn)物。
????可里面的成分,又要去問誰呢?
????桑祈惆悵地回了家。
????蓮翩見她吃飯的時候都在神游天外,一頓飯吃上好半天,不由嘆氣,把涼了的菜肴都收了起來,只留兩個奶酥餅,在她眼前擺了擺手。
????“小姐?!?br/>
????“嗯?”桑祈方回過神來,瞇著眼睛道,“我醒著呢,沒睡著?!?br/>
????“我省的?!鄙忯鏌o奈,挪了個圓凳在她旁邊坐下來,道:“你是不是一定要忤逆桑公的意思,非要繼續(xù)自己的女將軍之路啊?”
????桑祈抬眼望了她一眼,勾起唇角笑了,微微點點頭,并沒有覺得自己這是什么豪情壯志,只是平靜道:“嗯,開國皇后晏花嫣能,我也能。”
????蓮翩抿唇片刻,痛下決心,豁出去道:“好吧,那我要告訴你一件事。你之前一直惦記的那位白衣老者,我好像幫你找到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