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怒哀樂,向來哀痛是最好傳遞的,如果陶睿也用這一招,那就落了下乘,再說三公主是真情流露,很難超越。陶睿若想將他們代入其他的情緒,那也太難了,他們正處于心情低落,品味哀愁的時候,哪能那么快歡樂起來?
所以這一局難了,大家既想看陶睿輸一場,又想看陶睿五連勝。心情之矛盾,讓陶睿離他們遠(yuǎn)遠(yuǎn)的都感受到了。
陶雅還小聲鼓勵道:“大哥別緊張,放松些,像平日里一樣彈奏就好了。”
陶睿笑笑:“那怕是不行,我上次亂彈琴,把那師傅都?xì)庾吡??!?br/>
大家哈哈笑起來,想到那情景都覺得好笑。往日很看不上的紈绔行為,在陶睿有真材實料之后,就變成惡作劇一般的玩笑了。連他們自己都沒注意到這樣的轉(zhuǎn)變,就這么自然而然地腦補(bǔ)了很多理由為陶睿開脫。比如琴都彈那么好了還上什么課?多出來的時間玩一玩不好嗎?
笑過之后,齊朗突然驚呼,“你故意逗我們的吧?謹(jǐn)之你狡詐!方才的悲傷之感都淡去不少了?!?br/>
眾人一想還真是,此人狡詐,當(dāng)真狡詐。連三公主都忍不住笑了一聲,覺得倒也是個好方法,這陶睿確實聰明!
陶睿凈了手,端正地坐好,勾唇笑道:“比過這一場,今日差不多就要散了,大家乘興而來,當(dāng)然也要高興而去,反正我每次聚會都是高興離去的,所以這一曲就讓大家舒心吧?!?br/>
不少人心想,他每次是高興離去,但他讓很多人不痛快地離去了啊,過去那些年陶睿可沒少與人起爭執(zhí)。偏每次他嘲諷了別人樂呵呵地走了,把人氣得要命,發(fā)誓再不與他來往。
想想,那些事也都是雞毛蒜皮的小事,沒什么原則上的重要的事。照陶睿這個性格來看,莫非從前陶睿都是覺得大家樂呵樂呵地聚會,不必較真,姿態(tài)才那么隨意?莫非那些不屑、不在乎,都是因為聚會不是正式場合,只當(dāng)做玩了?
那被他氣到的人也太冤了吧,說不定他都沒記住那些人是誰。
但不得不說,接受了這個理由之后,好多人開始深思,是不是像陶睿這樣的想法才是對的?才更愉快?本來大家聚在一處就是為了娛樂,何必認(rèn)真地比來比去傷了和氣?像今日陶睿和大家比試,似乎從頭到尾也沒有那種嚴(yán)肅的氣氛,更沒有那種爭斗的壓迫感,所有人都輕松自在,多好?。?br/>
想來今日要不是公主發(fā)話,陶睿根本就不會和他們比吧?
這格局,這心胸,當(dāng)真是值得他們學(xué)習(xí)的。
好多人還在思來想去,陶睿的琴音已經(jīng)響起了。
出乎意料的,陶睿的琴聲一點都不激烈,反而美妙和緩。剛聽時不覺得,聽了片刻就慢慢被他代入一種意境中,仿佛天更藍(lán)了、水更清了、樹上的鳥兒叫得更動聽了……
周圍的一花一草,散發(fā)著淡淡的清香,微風(fēng)徐徐,透著溫暖和溫柔。
在這美好的天地間,一個孩童歡快地玩耍,他漸漸長大,看到了世上更多美好,交到了志同道合的好友,學(xué)會了更多有趣的游戲,擁有了更多的快樂,也將他的快樂帶給大家。
他始終像一個最快樂的孩子,保持最純真的那顆童心,珍惜每一份愉悅,也尋找著更多更多的歡樂。他的一生都保持不變,所以他一生都擁有無盡的歡樂,直到白發(fā)蒼蒼,告訴孩子們要懂得珍惜,把他的這一份快樂又傳遞下去,最終,他也還是一位快樂的老人。
在場眾人不知道他是怎么傳遞出這樣一種情緒的,聽著琴音就感覺一幅幅畫面在腦海中徐徐上演,也許他們感受不到那么細(xì)致,但他們能感受到愉悅的情緒,感受到快樂和珍惜,感受到一份美好的愿望,那就是一生無憂。
琴音令他們心曠神怡,仿佛他們就是那個孩童,在郊外嬉笑著放風(fēng)箏、和好友歡樂地聚會、在草原上痛快地策馬奔騰、滿心愉悅地給后代講自己一生的故事。一生無憂,那是他們所有人的向往,就算現(xiàn)實很難實現(xiàn),此時此刻,陶睿的琴音也讓他們體會到了那種愉悅。
悲傷的情緒早已掃空,他們?nèi)缃衩總€人都感覺好輕松、好平和,內(nèi)心鼓鼓脹脹地充滿了舒適愜意。原本有些不順心的人更是感覺心里的郁氣都散了,是這些日子從未有過的舒心,當(dāng)真神奇。
陶睿說,他這一曲要讓大家舒心,高高興興地離去,他做到了!
琴音一停,三公主就鼓起掌來,在場的人都先后回過神跟著鼓起掌,這是給陶睿最大的肯定。在今日之前,要是有人說他們會為陶睿鼓掌,他們怕是要笑掉大牙。
他們不由地想到,陶睿為何會彈奏出這樣的曲子?三公主的悲傷能感動人,是因為她當(dāng)真思念娘親。那陶睿呢?他的曲子這樣觸動人,是否是因為他本身就有這樣的向往?向往一生無憂,快樂到老。
怪不得他一直悠哉玩樂,他生來富貴,被立為世子,將來就是宣國公,不知比世人的起點高了多少,何必辛苦拼搏?他過目不忘,各種才能都是學(xué)學(xué)就會,自然不愿老實地繼續(xù)學(xué)下去,他又不靠這些博美名。
如此想來,陶睿簡直是無欲無求,那他過往的一切都能解釋了。他已經(jīng)擁有了太多,只想人生得意須盡歡,又何錯之有?
即便有人認(rèn)為堂堂兒郎就該上朝堂、上戰(zhàn)場,建功立業(yè)、報效家國,也不能指責(zé)陶睿追求快樂安逸就是錯的。頂多可惜他這樣聰慧,卻沒大志向。但剛剛陶睿琴音中的美好,他們真的不向往嗎?那似乎也是很好很好的人生。
還有人想到,先前陶睿作的那首詩,也是田園農(nóng)家簡簡單單的快樂幸福,充滿濃濃的親情,難道那也是陶睿的向往?果然聰明人的想法不是他們能琢磨透的。
有幾位曾在背地里罵過陶睿的人,此時都有些羞愧,還有些怕,陶睿這一遭揚眉吐氣會不會當(dāng)面算賬,下他們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