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順著桂姑姑的手看過去,確實見殿中設了佛堂,香火縈繞,供佛于案上。
她抹了一把眼淚,跪著過去,并沒跪在蒲團上,而是徑直跪在冰冷堅硬的地板上,然后,一個個響頭磕下去,口中無語,心底卻反復念著一句話,“求佛祖保佑老祖宗鳳體康健,長命百歲!”
桂姑姑心里有些震撼,但是轉念一想或許是做給自己看的,于是,便對清河道:“那公主在這里侍疾,奴婢出去張羅點東西,御醫(yī)和宮人都在殿外,若有什么事,大叫一聲即可?!?br/>
清河沒回答,依舊在磕頭。
桂姑姑出去了,但是并沒有走遠,而是躲藏在簾子后偷偷地看著。
她看到清河在她出去之后并沒有停止磕頭,反而,似乎更肆無忌憚地釋放自己的悲傷,眼淚像斷線的珠子,怎么也流不完,她的額頭已經紅腫一片,有鮮血微微滲出,但是,她卻仿佛不覺,依舊在磕頭。
桂姑姑本來不相信皇太后說的話,總覺得過于荒誕,但是,此刻看到清河的舉動,她不由得信了三分。
皇太后一向與清河郡主親厚,其他皇子公主們雖然也寵著,卻多少帶著皇太后的威嚴,所以,這幾日來侍疾的人,雖有真心,卻不是這般的虔誠與緊張。
有些情感可以裝出來,但是眸子里的悲傷和絕望,是怎么也裝不出來的。
她想起很久以前,那時候清河郡主才七歲,老祖宗那一次病得很重,清河郡主守在老祖宗床前,一直哭一直哭,誰都勸不走。
如今桂姑姑透過珠簾看過去,那七歲的孩子仿佛和眼前的懿禮公主重影了,她差一點就以為是同一人。
清河磕完一百個響頭,便跪著不動,偶爾回頭看著床上的老人,老人的呼吸但凡有不正常,她就撲過去,緊張地看著,直到她認為正常了,又回去跪著。
到了子時,桂姑姑端著一碗藥進來。
“公主過來幫一下奴婢!”她說道。
清河見要喝藥,急忙便起來,她跪了許久,雙腿麻木,行走一瘸一拐的,踉蹌而至。
“公主扶起老祖宗,奴婢來喂藥?!惫鸸霉玫馈?br/>
“好,好!”清河坐在床上,輕輕地抱起老祖宗,讓她半躺在自己懷中,她的眼圈又是一熱,她的胳膊,幾乎沒有感覺到老祖宗的重量,她輕輕地把被子拉高,把老祖宗干枯蒼老的手往被窩里挪,道:“姑姑仔細些?!?br/>
皇太后雙目緊閉,整個人是沒有反應的,需要清河捏住她的雙頰,打開嘴巴,桂姑姑才能喂藥進去。
只是這樣喂藥是極為沒有效率的,因為她毫無意識,自然就沒有吞咽的功能,強行灌下去的,也不到藥的五分之一。
“這幾天一直都是這樣嗎?”清河聲音顫抖地問,要親眼看著自己的親人受苦,這種感覺,真是生不如死。
桂姑姑淚眼婆娑,“幾天都是這樣了?!?br/>
清河強忍心中悲痛,努力配合著桂姑姑,希望灌下去的每一滴藥汁,都能夠幫助老祖宗康復。
她不敢往壞處想,怕一向到最差的地步,她會崩潰。
只是,這藥還喂不到一半,老祖宗忽然激烈地咳嗽起來,人也跟著抽搐起來,咳嗽讓她整張臉都變形了,她終于微微睜開眼睛,雙手攥住清河的手臂,喘氣的聲音如同燒開水一般,吁吁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