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風內(nèi)安靜了片刻,傳來宣紙被揉成一團的聲響。
容卿薄擱了筆,淡淡道:“月骨,去公主府一趟,勞煩長姐辛苦一番,本王這大婚若成的不高興,有些人可就要哭的盡興了?!?br/> 月骨屏息,自這云淡風輕中嗅到了危險的氣息,壓低聲音道:“是,月骨這就去辦?!?br/> ……
婢女將溫水送至屋內(nèi)時,就瞧見姜綰綰已經(jīng)自顧自的卸下了大半的金釵,驚的慌忙跪地:“王妃,這大婚在即,王妃若眼下卸了妝歇息,怕明日趕不及……”
姜綰綰坐在桌前,溫和道:“無妨,叫院內(nèi)所有人都退下吧,我這邊不需人伺候?!?br/> 婢女一時不知她是一時氣恨還是真有此意,拿捏不定,也只敢跪著不動。
“你今日也瞧見了,雖說殿下這一娶便是一妃四妾,但論起家世背景來,我這個自邊陲來的正妃不見得比那些個妾室在皇城之中有權(quán)勢,生而為人最為不易,遇到危險的人,能避,便避了,好好活著比什么都要緊,下去吧?!?br/> 她言辭平靜,聽不出半點賭氣的痕跡,婢女這才松了口氣,戰(zhàn)戰(zhàn)兢兢道:“奴婢……奴婢謝王妃體諒……”
說完,這才低著頭退了出去。
東池宮奢華,連銅鏡都鑲嵌了碧玉,她褪去滿頭釵飾,墨黑的發(fā)便乖順的垂在了肩頭,襯著那大紅色的喜袍,和她眼底至骨的冷冽。
涼薄一生,她連自己活下去都這般費力,就只能眼睜睜看著羅裳焚身慘死,看著那婢女中毒冤死,卻無能為力。
龐氏猖狂,連遠在三伏的哥哥都一清二楚,可那又如何?
龐老太太是當今皇后的親姐姐,皇親貴胄,盔甲庇佑,她要堵上整個三伏去對抗么?她擔得起那個后果么?
褪去一襲大紅嫁衣,她立在窗前,就那么沉默的,平靜的,看著夜幕一點點由淺變深,再由深轉(zhuǎn)淺。
天邊泛出微微魚肚白時,挽香殿的大門忽然被推開,陸陸續(xù)續(xù)的進來了一堆嬤嬤與婢女,嬤嬤們在前頭歡聲笑語的走著,婢女們每人一個紅木托盤緊跟著。
仿佛……什么都沒發(fā)生過一般。
姜綰綰眉頭微皺,忽然覺得哪里不大對勁。
轉(zhuǎn)念一想,容卿薄此次是鐵了心要動她身后的三伏,不惜派出近萬名護衛(wèi)與侍衛(wèi)將她接回來,又怎會由著一個‘不吉利’,就打了退堂鼓。
嬤嬤們一瞧她竟還素面朝天,紛紛驚呼,不給她半句說話的機會,上前便一左一右的將她架回了銅鏡前,招呼了婢女們便開始上起了妝。
姜綰綰幾次張嘴,可與嬤嬤們解釋什么又有什么用?
便是她們真的聽了,信了,又有誰敢對攝政王的決定多做置喙?
嬤嬤們見她只面無表情的坐著,也不說話,也不談笑,以為她在生氣,于是好心勸道:“王妃莫要多心,這側(cè)王妃也的確是家世顯赫,又有長公主撐腰,咱們殿下這才不得已允了她同正妃一樣的大婚之禮,可便是禮儀如此,可咱們不還是唯一的正妃么?日后這東池宮內(nèi)吶,還是王妃您一人說了算?!?br/> 妻妾同禮,怕是史上頭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