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人一進(jìn)來便注意到秦明瑜了,畢竟她這會兒便是特意來探他的口風(fēng)的,所以剛剛她雖然在與媛兒說話,但余光卻一直在看著他。
從秦業(yè)鸞那出來之后,她總覺得眼皮直跳,安不下心來。
雖然四丫頭看起來的確像是什么不知道的樣子,但她總是安不下心。
想著張嬤嬤說的話,她原本打算回去的腳步還是停了停,決定再去探一探秦明瑜那的情況。
其實四丫頭是否知道倒并不是件多要緊的事,她要是真的不知道那自然最好,她若是知道,她也能讓她再也說不出口!
但若是秦明瑜知道,那便有些麻煩了。
畢竟是她精心養(yǎng)大的孩子,若非必要,她并不想傷了和他的感情。
張嬤嬤也看出了大夫人的擔(dān)憂,她立時便打了自己一巴掌,自責(zé)道:“都怪老奴辦事不利,讓夫人操心了。不過夫人放心,二少爺肯定不知道,這點老奴可以保證?!?br/>
畢竟當(dāng)時要不是四小姐突然冒出來,二少爺早就將那碗甜湯喝下去了,若二少爺知道,他又怎么會如此干脆?
看著半邊臉已經(jīng)微微有些泛紅的張嬤嬤,大夫人連忙伸手?jǐn)r住她:“嬤嬤何苦如此?我自然是相信嬤嬤的,這世上我若是連嬤嬤都無法相信,那也無人可信了?!?br/>
經(jīng)過這么一番,大夫人心里倒是安定了些,她也覺得自己似是有些想多了,四丫頭就算再有心眼,不過就是個十幾歲的小姑娘,難不成還能瞞過她們兩人去?
大夫人別的不敢說,這看人的眼光自詡還是有些的,她剛剛?cè)绱吮茊柷貥I(yè)鸞,若她真的知道,絕不可能像剛才一樣淡定。
她哪里知道秦業(yè)鸞的心理素質(zhì)早就不是十幾歲的小姑娘了,她就算逼問地再狠,她也能面不改色心不跳。
不過為了以防萬一,大夫人還是決定去秦明瑜那一趟,也算是讓自己徹底安心。
這么想著,她便帶著張嬤嬤去了秦明瑜那。
一進(jìn)去,她便在院子里環(huán)視了一圈,然后便看見秦業(yè)媛與秦明瑜兩人不知為何都站在外面,而且瑜哥兒的臉色似是有些不好看。
因著本來心里便有事,大夫人的眼神便不自覺地落在了他身上,見他神色異常,立馬便忍不住開口問了問。
“母親多慮了,兒子無事,只是身體有些不適?!鼻孛麒こ聊似?,隨即幾乎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說出了這句話。
看著大夫人的身影,他只感覺有股難言的滋味從心頭升起。
那熟悉的臉龐,熟悉的動作,明明那個人是他最為親近的人,可他卻感覺那樣陌生。
剛剛有一瞬間他差點就想直接問了,問問她知不知道張嬤嬤送來的那碗湯里被下了藥?
可看到一旁的二妹妹,他又將那話咽了下去,他并不想將這種腌臜事告訴,他怕若是母親是知情的,那他們這十幾年的感情便會瞬間崩塌。
大夫人似是沒覺出他的不對勁,有些關(guān)切地問道:“怎么這么不注意?大夫來瞧過了嗎?”
神情切切,看上去似是真的只是關(guān)心他的身體。
“不用這么麻煩,我已是讓人去仁和堂那拿了藥了?!鼻孛麒せ剡^神,強(qiáng)抑著心中的情緒,做出一副沒事人的模樣,問道,“不是母親前來是有何事?”
大夫人還沒來得及回答,一旁的秦業(yè)媛已是忍不住開口問道,“母親你是來跟二哥說尚主的事的吧?這事我已經(jīng)跟二哥哥說過了?!?br/>
被她這么一打岔,大夫人也不好繼續(xù)跟秦明瑜說話,轉(zhuǎn)頭看向秦業(yè)媛回道:“不是,我另外有事找你二哥,我要與你二哥哥說幾句話,媛兒你先回去吧!”
聞言,秦業(yè)媛嘟了嘟嘴,有些不高興地說道:“今日是怎么回事?怎么你們一個兩個的都要讓我回避?”
大夫人愣了一下,什么叫一個兩個的?還有誰?
是瑜哥兒?
這句話立馬讓大夫人警惕了起來,她是知道秦明瑜與秦業(yè)媛的關(guān)系向來都很好的,從小到大他們兄妹倆從未吵過架,也從來沒有什么回避一說。
而且瑜哥兒為人一向坦蕩,便是學(xué)業(yè)上有什么事不能說的,也會直接告訴他們。
所以他有什么事要避著人?
大約是心中有鬼,大夫人心中立馬便聯(lián)想到了昨晚的事,心中不免泛起懷疑來,她也沒心思再應(yīng)付秦業(yè)媛了,滿心都在擔(dān)心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她整了整神色,看著秦明瑜試探著說道:“瑜哥兒你雖然平日里身體不錯,但還是要注意保養(yǎng),我讓張嬤嬤給你燉的補(bǔ)湯喝了嗎?你讀書辛苦,還是要多補(bǔ)補(bǔ),以后我多讓張嬤嬤給你燉些補(bǔ)湯,你也不要因為不喜歡就不喝,身體為重?!?br/>
大夫人趁勢說起了補(bǔ)湯的事,邊說邊看著秦明瑜的神色,試圖從他臉上看出些什么來。
聽到這話,秦明瑜卻是整個人都怔住了,只覺一陣寒意從四肢慢慢涌起,逐漸蔓延過他的全身,讓他的心瞬間便像是落入了冰水中一般。
他原本還能安慰自己一下,興許母親并不知道那事。
但在聽到這話后,那點希冀似乎也成空了。
他幾乎是咬著牙從嘴里吐出這幾個字,“所以張嬤嬤給兒子送燉湯這事是母親吩咐的?”
看他那樣子,大夫人眉頭一跳,問道:“怎么了?瑜哥兒你怎么這幅表情?”
秦明瑜在那許久未動,過了好一會兒這才深呼了一口氣,轉(zhuǎn)身看向隨從,讓他將那些碎碗片拿了過來,擺在了地上。
雖然他一句話都沒說,但這舉動卻是讓大夫人臉色慢慢凝重了起來,她握緊了手上的帕子,臉色有些難看地看著秦明瑜問道:“瑜哥兒你這是什么意思?怎么拿著一堆碎碗片出來?既然碎了就快讓人收拾了去吧,小心別扎到手了?!?br/>
聽著大夫人的話,秦明瑜卻是久久未語,他原本并沒有打算這么做,他甚至一直在心里告訴自己這其中一定有什么誤會。
但在聽到剛剛那話時,他卻是沒忍住,直接讓人將東西擺了上來。
“母親不認(rèn)識,張嬤嬤應(yīng)是認(rèn)識這些碎瓷片的吧?”到了這時,秦明瑜的心反而平靜了下來,抬頭看向大夫人身后的張嬤嬤問道。
“回二少爺,回夫人,老奴的確認(rèn)識,這確是昨晚老奴端來的那個湯的碗,夫人,奴婢與您說過,昨夜老奴奉命去給二少爺送湯的時候,那湯不慎被摔了,只是老奴卻是不知二少爺將這碎碗片拿出來是為何?”張嬤嬤看到那些碎瓷片的時候,眉頭便一跳,心頭頓時便涌上了一股不安。
只是她到底是經(jīng)歷過大風(fēng)浪的人,雖然心里不安,但面上還是十分鎮(zhèn)定,她也知道這事是否認(rèn)不了的,所以這會兒點頭的十分干脆。
“既然嬤嬤承認(rèn)了,那嬤嬤可知這湯里被下了藥?”秦明瑜直接問道,問完便緊緊地盯著張嬤嬤,想知道她到底會如何回答。
只見張嬤嬤大驚失色,睜著雙眼,似是十分不可置信,“什么?這湯里被下了藥?這怎么可能?這湯可是奴婢親手做的!”
她說完才像是反應(yīng)過來一樣,看了秦明瑜一眼,有些驚疑地喃喃道:“二少爺,您不會是在懷疑老奴吧?”
見秦明瑜不說話,她噗通一聲便跪在了地上,不停地磕著頭說道:“天地可鑒,老奴怎么可能會害二少爺呢?說句不敬的話,二少爺您可是老奴親眼看著長大的,老奴待您就跟親孫子一樣,絕對不會害您的?!?br/>
“瑜哥兒,會不會搞錯了?我覺得張嬤嬤不是這種人?!贝蠓蛉藳]想到瑜哥兒竟然已經(jīng)知道了,心下慌了一慌,但聽到張嬤嬤的話,她很快便又鎮(zhèn)定了下來,做出一副剛剛才得知的模樣,有些驚疑地問道。
張嬤嬤伺候了她幾十年,只聽她剛才的話,她便知道了她的打算,她這是打算死不承認(rèn)。
所幸瑜哥兒看起來也只是知道湯里被下了藥,其余的并不知道,而且他并沒有直接的證據(jù),只要張嬤嬤不承認(rèn),最多也就只能責(zé)怪她一個失職之罪,這事也就扯不到她身上來。
“我已是讓人將這些碎碗片帶去仁和堂檢測過,是不會有假的?!鼻孛麒に剖窃缇土系綇垕邒邥裾J(rèn),并沒有多說什么,只在她喊完之后淡淡說了一句,“嬤嬤你既然說這湯是您親手燉的,那這湯里的東西你怎會不知道?”
見他這邊已是證據(jù)確鑿了,張嬤嬤立時便明白此時便不能再一味地否認(rèn)自己不知情了,她腦子轉(zhuǎn)的倒也快,很快便想好了對策,立時跪下喊道:“都是老奴的錯,是老奴沒看好,讓人鉆了空子,讓老奴知道是誰給二少爺您下了藥,老奴定然不會放過他!”
不管如何,她明白這下藥之事她是決不能承認(rèn)的,不為了她自己,她也得為了大夫人著想。
她決不能拖累夫人!
“嬤嬤你的意思是,是別人在湯里下了藥,然后栽贓到了你身上?”秦明瑜問道。
“老奴不知,但老奴卻是從來沒有干過,還望夫人和二少爺明察!”張嬤嬤不停地喊著,無論如何就是一口咬定是別人下的藥,與她無關(guān)。
“瑜哥兒,不管如何,張嬤嬤一個失職之罪是跑不了的,只是她伺候我多年,若是說她有膽子下藥,我卻是不信的。”大夫人也在一旁幫腔道。
秦明瑜心中一片紛亂,看著不停求饒的張嬤嬤和一旁為她說話的母親,他不知道自己該信誰?
他閉了閉眼,隨即又慢慢睜開看向大夫人問道:“我只想知道,這事……母親知道嗎?”
聽到這話,大夫人心中一頓,立時便明白了他話里的意思,她想也沒想,裝出一副受傷的模樣反問道:“瑜哥兒,你是在懷疑這事是我指使的?”
“我……”秦明瑜停頓了一下,似是在組織語言。
不等他說完,大夫人臉上便滿是不可思議,顫抖著雙唇,連聲音都不自覺揚高了,說道:“你是從我身上掉下來的肉,我怎么可能會害你?你竟然會懷疑我?”
她似是真的被這話氣到了,一只手捂著胸口不停地喘著粗氣,另一只指著秦明瑜卻是久久說不出話來,甚至連頭都轉(zhuǎn)了過去,似是再也不想見到他一樣。
那情真意切的模樣任誰看著都會覺得是真的,甚至?xí)滩蛔岩善鹱约簛怼?br/>
秦明瑜便是如此,見大夫人如此生氣,他的心里卻是一松,原本的信念瞬間便動搖了,所以這事與母親無關(guān)是嗎?
而此時,聽到這話的張嬤嬤也喊道:“二少爺明鑒,夫人怎么可能會做這種事,夫人最疼的便是您,雖然平日里夫人對您可能有些嚴(yán)厲,但那只是望子心切,虎毒還不食子,夫人怎么會害您?”
秦明瑜臉色雖然依舊嚴(yán)肅,但因著大夫人的那句否認(rèn),卻已不似剛才那么沉重了,說到底,他要的便是大夫人的一個回答,一個是他冤枉了她的回答。
就如同張嬤嬤說的那句,虎毒尚不食子,誰會愿意懷疑自己的親生母親會害自己呢?
秦明瑜自然也是不愿意相信的,所以只要大夫人否認(rèn),他便愿意相信她。
他沉默了一會兒,隨即抬起頭,看著大夫人的眼睛,異常認(rèn)真地說道:“您是我娘,所以我愿意相信您?!?br/>
聽到這話,大夫人也是心底一松,但很快她的心便又沉了下來。
果然,他知道了,而且他已經(jīng)在懷疑了,雖然這次糊弄過去了,但既然懷疑的種子已經(jīng)種下,日后未必不會再長出來。
他既有了懷疑,原本打算的送湯的計劃便不能再用了。
當(dāng)初她雖然不想讓秦明瑜的孩子繼承侯府,但卻并沒有想過傷害他,所以下藥的時候她也特意吩咐的用的比較溫和不傷身體的藥。
畢竟是她從小養(yǎng)大的孩子,若是可以,她也不想跟他生分了去。
但如今看來,卻是不行了,既然魚和熊掌不可兼得,那便兩廂其害取其輕了。
比起這所謂的母子之情,自然還是這侯府的爵位更為重要。
既然如此,那干脆便做個了斷!
大夫人心中閃過一絲狠厲。
只是眼前張嬤嬤的事才是最緊要的,她心里也明白雖然秦明瑜說相信她,但卻并不一定相信張嬤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