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無法精確定義的概念,世界上不同種族信奉不同的宗教信仰,即使有的民族缺失宗教,但歸于個體,人人都有一顆尚未蒙昧的良知之心,有人說信仰是一束光。而我想,無論有沒有宗教信仰,每個人的精神世界里都該有一座燈塔,指引讓你朝有光的方向前行。
去過西藏的人,大多會上癮,有人嘲諷這些上癮的人有輕微的自虐傾向,他們享受被高反折磨的頭痛、惡心、窒息的快感。這只是一種戲謔,當愿意承受這一切痛感還要一次又一次踏足藏區(qū)的信徒一定也是受某種光的指引。
徐澤遠和老王結(jié)伴而游,止于西寧,一段短暫的旅程,和人生比起來可以微乎不計的短暫,也許他們將來不會再見,卻永遠不會忘記曾經(jīng)那位和自己一起看南迦巴瓦佛光金頂?shù)男值堋?br/> 小趙夫婦把車鑰匙如約交給了戶外店的老板。徐澤遠進店取鑰匙,老板看似不冷不淡的招呼,他迎來送往進藏出藏的旅人,練就了識人的好眼力,
怎么樣?下來醉氧不?
不暈。
日喀則去了嗎?
沒去。
稻城也沒去吧?下回你可以走這幾條線,滇藏線去梅里,還有終極之地阿里。老板拿出了精選行程圖,指點行程。
我可以拍一下嗎?
送你。
我這兒有越野俱樂部的聯(lián)系電話,下回入藏租車,或者租車帶司機,穩(wěn)妥,這個也送你。有人的地方就是江湖,江湖里既有兒女豪情也有利字當頭。
沒問題,到時我提你名字。徐澤遠深諳此道。
徐澤遠收了收行囊又收了收半顆還留在4000米海拔的心,直奔外省去參與賈總的案子,從指導(dǎo)文檔如何編寫到如何競標,忙了個大半個月培訓(xùn)年輕后輩,自從徐澤遠以一己之利,成就了賈總和全項目組,賈總對徐澤遠十分關(guān)照,少做事多拿錢,成了賈總對待徐澤遠的方針政策,項目里的晚輩很納悶,老徐有能力有本事,賈總卻把老徐定位在幕后軍事,老徐也樂得自稱散人,他知道賈總對自己的關(guān)照,同時也著實被當年的一力承擔傷了元氣,志不在此。
月初的周末,徐澤遠回到了徐家鎮(zhèn),坐在庭院里看雜志喝茶,阿闖修好二樓一個房間的漏水管湊到院子里給徐澤遠捧了一壺新茶,
哥,嘗嘗,云南的古樹生普。
恩,香。徐澤遠聞了聞,淺嘗。
這是上上周一個云南的客人送我的。
你給他打折啦?
那不能。他跟我聊云南好多民宿,可好啦。
咱這兒不好?
也好,就是小點。
不小,徐家鎮(zhèn)本身也不大。景區(qū)做不了那么大,客流不會多。
誰說的,十一的時候你不在,天天客滿,這一條街上所有的店都客滿。
是嗎?
現(xiàn)在人有錢就全花在玩上,尤其大城市的人,見個山見個水溝都覺得新鮮。
總結(jié)得到位。徐澤遠自己都在花錢買罪受。
咱們把后邊街上那間租下來吧,反正老人不在,沒人住,資源浪費。
野心不少呀,淡季怎么辦?所有房都空著?
以現(xiàn)在一屋的花費和收入,我算過了,一年給他們2萬租金,淡季也不怕,一年回本,第二年盈利。
算得不錯。徐澤遠對阿闖另眼相看,天生做生意的料子。
哥,得您出馬,跟他們談條件。
精到家了。徐澤遠拿著雜志往阿闖頭上一拍。
第二年咱倆4、6分?還是您6、我4。不過您得出前期資金,改造裝修,后面的事我出力,操心的事都歸我,我讓您喝著茶收錢。阿闖一本正經(jīng),順便拿起一本雜志扇著頭上的冷汗,他說服徐志遠的這套說辭排練了不只一遍,而且打著一招致勝的算盤。
徐澤遠看著阿闖出神。
哥,我說錯話啦?......哥,你說句話呀,我臉上有字?
徐澤遠看著被阿闖翩動的雜志內(nèi)頁上露出xxx林芝,再定睛一看是塞北江南——林芝的標題。他定了定神,從阿闖手里接過了雜志。
哥,到底行不行?
行。
真的?
恩,你讓我一個人待會兒。支走了阿闖,徐澤遠把‘塞北江南——林芝’的頁面打開,編輯記者曼朱。徐澤遠頗有些激動的站起來兩手抱胸,不知所措,不由自主在原地轉(zhuǎn)了個圈又坐下來靜靜閱讀,回憶他曾短暫停留過的波密縣城和他在林芝的兩天行程。
此后,曼朱再未發(fā)表過游記。徐澤遠猜測曼朱會在第二年的春秋兩季再次入藏,因為那里值得寫的景致實在太多,還有,他猜想她一定沒見到南迦巴瓦,于是精選了幾張南迦巴瓦峰和沿途風景的照片寄給雜志社的曼朱。其間,徐澤遠去了北京林近溪的父母家,房子易主了。徐澤遠徹底失去了現(xiàn)實世界里和林近溪聯(lián)系的最后一線生機。不過,萬幸,他還可以等待曼朱的回復(fù),他在一張林芝風景照片的背后寫著‘阿近,請你聯(lián)系我,我一直都在,從未離開?!?br/> 入冬的時候,不悟出關(guān)了,此時上山的人少,清風寺里恢復(fù)了往日的寧靜。寺里依舊沒有功德箱、不賣門票,入寺的規(guī)矩工工整整貼在寺門和寺內(nèi)顯眼的地方。為數(shù)不多的虔誠信徒會在這個季節(jié)上山與大和尚們共修。
冬日的暖陽打在不悟身上像披了一層琉璃光,他在側(cè)院矮墻露臺上遠眺山景,徐澤遠穿過窄門徐徐走過來,他看著不悟的佛光護體,襯得他更加的輕瘦、蒼白。
天氣冷了,我多訂了幾條棉被交給道乙了。徐澤遠停駐在不悟身后數(shù)尺的地方,也遠眺著山間常綠的松林。
初春的時候要把峰頂?shù)男〉佬奚戏鍪郑瑏硭吕锏娜硕嗔?,危險也多了。不悟在說徐澤遠扭傷腳的‘峰回路轉(zhuǎn)’。
初春,我正好開工修整院子,到時候我先請翻修的師傅上來幫忙做扶手。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明年天一暖和,人就又多了,清風寺可要變一變嗎?
是要變一變。我要去各大叢林走一走,多拜讀、研修經(jīng)典,回來好傳經(jīng)授法。寺里僧眾說游客嘈雜,影響修習,實是我們自己的心、定力不足,不能讓施主得清靜,自然我們也得不得清靜。
不悟法師,您的意思是,寺院不清靜,是你們的錯。
不是錯,是業(yè)障也是因緣。就像有的施主不懂佛法,便一味認為我們化緣、受布施是好吃懶做,佛法是活法,不是死法,我們也要隨時代變通。
徐澤遠點點頭表示認同。人最難的便是在這濁世里走出一條圣人之路。徐澤遠其實并不懂多少佛理,他敬重不悟的慈悲為懷、不計前嫌、不遷怒他人,他具有與這個濁世一切生存法則相背離的生活態(tài)度。徐澤遠對不悟和佛教信仰更是像讀書時喜歡一門功課源于先喜歡這門功課的老師。更重要的他覺得為自己的執(zhí)念勇往直前的人大多值得尊敬。
閉關(guān)的時候我研讀破山禪師的《破山語錄》,破山認為真如覺性,不能用言語表達,只能在內(nèi)心親自體驗。因而他以為不管是‘即心即佛’、‘非心非佛’還是‘不是心,不是佛,不是物’,都是為了度生的方便法門,只要對其中任何一項生起絲毫的執(zhí)著,都是‘頭上安頭’,應(yīng)該即刻放下,不為名相所困。對心性一體觀的證悟,必然是親身實證,而不是“高唱無為,口念南無”就可以實現(xiàn)的。兵亂之際,李立陽見破山嚴持戒律,不食酒肉,就對他說,‘你只要吃肉,我就不殺人了?!粕綖樽柚估盍㈥柺葰?,破山與李立陽定約,大開酒肉之戒,使很多人免于性命之憂。可見持戒和禪戒既相背又統(tǒng)一。不悟把一些心德分享給徐澤遠。
說多做少和做多說少,這個度,不好把握,恐怕這位破山禪師也是毀譽摻半?徐澤遠也曾帶過團隊,他理解不悟的壓力。只不過徐澤遠爭的是名利,不悟爭的是無名無利,他不希望不悟行差踏錯。
不錯,極有爭議。任由后人評說而已,又有何妨。不悟?qū)嵲诒磉_自己的態(tài)度,
止了化緣修行,一樣可以給眾生造福田。如果一邊托缽乞食,一邊教化,不如下田耕種,以示眾生。上次法會上,有位居士問,他工作也不要了,日日在家誦經(jīng)也不見生活有何起色,便說佛法欺人,豈知,只說不做的修行法誤導(dǎo)他人,更讓佛法蒙塵。寺院依靠十方供養(yǎng)弘法利生,靠早晚課普佛,回向十方一切眾生,是不夠的,空門內(nèi)外都是要苦修得證的。不悟大發(fā)慨嘆,他把徐澤遠當方外知己。
不悟法師,您心存宏愿,起是一朝一夕能將眾生渡盡的呢?
慚愧,佛理精深,自己都不得悟,枉擔了這一方寺院的住持。
您打算何時起程?怎么去?
4月,行腳。
不管是空山明月,還是煙火人間,誰都要走一條由生向死的人生路,至于這條路是長是短,是曲是折,是百煉成鋼,還是脆而不堅。第一,人在旅途只有自己感同身受;第二,行至終點的結(jié)局勢必殊途同歸。
一直沒有等到曼朱的回信,徐澤遠也再未從任何一本期刊上找到曼朱的游記。一屋從最初的四間房擴大到了12間客房,他擴租了后街上無人居住的院子翻修成兩層的民宿,快到旺季的時候,守財?shù)陌㈥J雇了兩名助手一起打理。徐澤遠準備行裝,開啟他的又一場旅途,出發(fā)前他到清風寺辭行,不悟已經(jīng)悄然離開了寺院,隨行的是道乙。徐澤遠拜了地藏王菩薩,祈求徐氏先人、親人、不悟、林近溪和自己一切安好。
抵達麗江后,徐澤遠在木府的民宿落腳,老板老貓是好客的北方人,攜妻女一家三口南遷與此落地生根,老貓以前和徐澤遠是同行,朝九晚五對著電腦寫腳本,妻子娟子和他在同一個公司上班做行政。在女兒三歲的時候,兩人不想讓女兒和其他的孩子一樣淹沒在各種技能培訓(xùn)班、早教班、學前班的人流和攀比中,于是毅然決然告別了大都市的喧囂,過自由簡樸的生活,盡管他們也不知道這個決定是否正確,但至少現(xiàn)在他們快樂,女兒更快樂,以后的事就交由以后吧。徐澤很羨慕老貓和娟子的生活,如果他和林近溪在一起,他們也會把日子過得行云流水,揮灑自如。
通過老貓引薦,徐澤遠在本地的戶外俱樂部六人成團趕赴梅里雪山。司機老劉兼半個導(dǎo)游,一對戀愛男女,大學剛剛畢業(yè),阿斌、阿花;一對丁克夫妻,年紀40歲上下,老丁、平姐;一位新加坡學生物工藝學的女博士lee,比徐澤遠大兩歲。
司機老劉沿途講述梅里雪山的神秘與傳奇故事,阿斌、阿花還有老丁夫妻向往太子十三峰的神秘,傳說因為受到神明護佑至今他仍是一座未被攀登者征服的神山。徐澤遠是因為梅里有豐富植被、珍貴藥材資源,凡是林近溪感興趣的他也心向往之。lee禮貌而安靜,除了因為她的遲到向大家道過歉,而后便獨自坐在7坐商務(wù)車的最后一排和錄音筆對話,記錄天氣、海拔、地名、感受,不怎么和大家互動。老劉問她為什么去梅里?她說:好奇、緣分。徐澤遠坐在副駕駛,欣賞著沿途的風光偶爾和老劉閑聊。層巒疊嶂,河谷盤恒,炊煙裊裊,外加一個好天氣,如此的美景永遠都讓過客不想只做一個過客,藏地之美除了神秘的宗教,還有無窮盡的廣袤,它的壯麗讓你變的渺小到微不足道,徐澤遠覺得唯一可與這廣袤相媲美的便是男人的胸懷。他為了林近溪而愛上旅行,以前有人問他為什么喜歡四處游走,他會說找一個人——一個他愛的人,后來有人問他同樣的問題,他說為了找到他自己——然后讓他愛的人再次愛上他自己。
香格里拉因為英國作家詹姆斯.希爾頓的小《losthorizon》而聲名大噪,可當你涉足藏地,便會懂得藏地隨處一隅便是香巴拉,便是人間天堂。下午,徐澤遠一行七人抵達了香格里拉古鎮(zhèn),徐澤遠坐在德吉林咖啡廳里叫了杯美式看著街景,古鎮(zhèn)上街道人不多,咖啡廳里倒有不少和詹姆斯一樣金發(fā)碧眼的老鄉(xiāng)。阿斌、阿花穿梭在街道上工藝品店,老丁夫婦手牽著手在街上閑逛。lee站在街對面,收了相機、語音筆,和落地窗里的徐澤遠遙相一視,lee用食指點了下嘴唇又做了個ok的手式,大體是問咖啡味道如何?徐澤遠豎了下拇指,想告訴她不妨進來一試。lee推門而入要了大杯卡布奇諾坐到徐澤遠對面。
你怎么不去街里轉(zhuǎn)?lee本身就是讓人好奇的獨立存在,這個特立獨行現(xiàn)在正對徐澤遠感到好奇。
古鎮(zhèn)大同小異,一條主街,兩邊有小店、酒吧、咖啡館、客棧。徐澤遠說的沒錯,作為某古鎮(zhèn)客棧的老板他有發(fā)言權(quá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