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組方主任召開了全村大會,將這幾個孩子都揪到了會場中央,高音喇叭架起來了。
胖胖的方主任聲色俱厲地說道:“從小偷針,長大就會偷心,從小就敢對階級姐妹下手,長大后,必定會殺人放火。一切反動的、罪惡的東西我們都要將它扼殺在搖籃里。子不教,父之過,這幾個學(xué)生的家長也要好好檢查你們當(dāng)家長的過失,別讓孩子長大后成殺人犯?!?br/> 然后,這幾個孩子依次上臺檢討,向坐在前排的曾照翠母子三人道歉。
這場溺水風(fēng)波以喬青蓮一家的全面勝利而告終。
回家后,曾照翠春風(fēng)滿面,在尚家營這么多年來,她第一次感到揚眉吐氣。
喬清泉也對妹妹喬青蓮說,以后,他會保護(hù)母親和妹妹的,不讓別人欺負(fù)。
然而,事情往往不能看表面,表面上的勝利帶來的是這對母女日后在尚家營被徹底地孤立。
因為不久,喬清泉就被母親郭凱芹接回到上海去了。
這母女二人就更加被孤立了。
這五個孩子被揪到場子里接受批評教育,讓家里的大人們丟了臉、出了丑,這幾家的大人都恨上了曾照翠,后來,這幾家的大老爺們不好跟一個寡婦吵架,看見她就扭過頭去,老婆們只要看到曾照翠就會指桑罵槐,特別是尚德忠的母親吳洪玉,在背后說得最多。
又加上曾照翠是一個寡婦,以后,她就成了人人眼中的妖魔鬼怪、不祥之人,咯噔別扭之人。
曾照翠受欺負(fù),以至于最后上吊身亡,這尚家營竟然沒有一個人同情她。
不,不,有一個人,就是眼前的這個曾照蘭。
曾照蘭和曾照翠其實并無任何關(guān)系,只是因為都姓曾。
中國有兩個姓是全國統(tǒng)一按派別改名,一個姓孔,一個姓曾。
“曾無二姓,孔無二家?!?br/> 曾孔兩家祖宗傳下來的輩分都是統(tǒng)一的。
曾照翠和曾照蘭都是姓曾,都是“照”字派,應(yīng)該是姐妹。
所以,曾照蘭對這母女還有些照顧,可是曾照翠是一個不懂得拉關(guān)系的人,再加上,曾照蘭要比曾照翠大十六歲,彼此之間也有年齡的代溝,所以,她對這個同姓同輩的姐姐并不怎么親近。
而人家也不可能熱臉貼著你冷屁股,見曾照翠并不熱情,曾照蘭也只是偶爾照顧她們一下。在眾人說得太過分時回敬眾人一句。
就算這樣,也有人嘲笑曾照蘭:“你熱心個什么勁啊,人家可瞧不上你這個姐姐?!?br/> 曾照蘭大度地一笑,也不反駁。
喬青蓮記得,母親曾照翠死后,就是這個曾照蘭幫忙料理的喪事。還問她,還有什么親戚沒有。
喬青蓮說,母親同父異母的弟弟才和她們聯(lián)系上。
曾照蘭讓她找出舅舅的信,給舅舅拍了電報,此后,舅舅曾照勇才上來將她接到了廣東。
那個時候,她剛九歲,根本不懂事,也不懂得感恩,現(xiàn)在想來,在眾敵環(huán)繞中,有一個人還那么熱心地幫助這個外來戶,已經(jīng)是需要很大的勇氣了。
當(dāng)時,曾照蘭和喬清泉一起將落水的喬青蓮送回了家。
曾照翠聽喬青蓮說是被五個孩子踢下去的,當(dāng)時就要去找工作組,曾照蘭勸她道,都是鄉(xiāng)里鄉(xiāng)親的,不要鬧大了,不要將事做絕了。小孩子玩鬧,“狗臉不塞毛”(意思是,小孩子玩鬧哪有什么仇恨,一會兒就會好了。)這幾個孩子有什么問題,她可以幫忙去跟他們家大人說一聲的,讓他們來管教自己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