臥牛村·裴家
檐前細雨落下,左右是廂房,新修了走廊,中間種了一簇翠竹,窗下還種著一兩叢蘭花。
裴子云提筆落字,陡院外傳來人聲,裴子云筆尖一停,又繼續(xù)寫著,寫了一段,才放了下去,出了書房。
“相公!”幾個人拘束的坐著,見了站起來。
裴子云就說著:“都是族里,不必拘禮,大家對建個宗祠,怎么樣看?”
“相公,這當然是好事,我們都能干活,買些磚木就可以建,祠田有十五畝就足了,能養(yǎng)活一個族學?!庇袀€老頭站起來說著,他是身份最高,還讀了點書,原本就是他是當家人。
大家都是姓裴,也的確有些親戚關系,但是相對遠,而且逃難到這里,什么根基都沒有了。
裴子云拿了張圖來,就是村子簡易地圖,將地圖攤開,問:“三伯,你們準備選那個地點來建?”
“村北是張家的族祠,還是土地廟所在,我們怕是占不了,也不合適?!迸崛f著,見裴子云點首,說著:“村南不錯,有荒地,能買下,而且我們好幾家都住在這里,還靠著河?!?br/> 裴子云點點頭:“在村南建,要多少錢?”
“這些荒地一畝五兩,就可以問官家買來了,十五畝就是七十五兩,建宗祠三間,倒不花多少錢,給點飯吃,買些磚木,我們自己就可以建?!辈贿^這也是近百兩銀子的事,裴三伯頻頻目視裴子云。
裴子云笑了笑,沒有立刻說,只是問:“母親,你和三伯,合的族譜,沒有錯漏了吧?”
裴錢氏說著:“合了幾遍了,沒錯?!?br/> 話說放出風聲,就有著族人攜家譜來對,本來是一族,自然是沒有問題,這時,所有人都眼巴巴的看著裴子云。
修了祠堂,就能專門享受香火,這還罷了,是去世的人的事。
而合了譜,族里有了秀才,別的不說,單是淋尖踢斛就得了不少便宜。
所謂的淋尖踢斛這是官府收糧的潛規(guī)則,官府收糧時,大斛是量器,百姓將糧食放進斛里稱重。
谷堆要按尖裝起,收糧胥吏,對著斛一腳,就會溢出些糧食,說這是彌補儲存和運輸過程中損耗,事實上就歸入官吏腰包——別看這不多,也有一成左右。
百姓這一成就關系溫飽的事。
再說,據(jù)說還給族田,能上學,這是天大的好事。
見著眾人看著自己,裴子云不再賣關子,說著:“就這樣辦了,母親你去買田,三伯,你聯(lián)系下磚窯?!?br/> “所有銀子都是我家出?!?br/> 這話一落,人人都是欣喜,當時就有著人應:“我是泥水匠,只要出飯,我就干了?!?br/> “我也來幫忙,我上山砍些樹!”
一時間,同族紛紛響應,原裴家祠堂在前朝焚毀,自己流落到這里,眼見族里出了秀才,又肯出錢重修,都來幫忙。
當下還請用了中飯,討論了半天,才興奮離去,臨行還喊著:“放心,一月內(nèi)肯定建完。”
見著他們離開,裴子云也不由微笑。
所謂有組織才有力量,對官府來說,當然宗族勢力越弱越好,但是對個人和家族來說,宗族自是越團結(jié)越強大越好,別的不說,在自己原來世界,單是找工作,親人多,有點關系的,打個電話就行了。
你要是孤家寡人,那求爹求娘都辦不了。
這就是立場不同了,作聰明人,裴子云立在現(xiàn)在屁股上,自覺得宗族就應該團結(jié)起來——個人有興衰,誰能保證代代出官,但有宗族就不會淪落到太差的地步。
“裴兄!”正想著,一個爽朗聲音傳來,裴子云笑了笑起身,打開門,一股風帶著雨絲,頓時鉆入了屋子。
“原來是唐兄!”來人是唐真。
裴子云與唐真算起來是同年,私交還算可以,二人對揖行禮,裴子云將唐真請入屋中坐下。
唐真笑著說:“許久不見,裴兄回家,可是辦了好大的事,一下子誅滅了黑風盜,實是手段不凡啊!”
裴子云對著唐真說著:“太夸張了,我是讀書人,那能誅此巨盜,不過是久受此獠之害,故懇請巡檢,巡檢是秉公之人,立刻雷厲風行誅滅此獠,這全是官府和巡檢大人之功,我怎敢居之?”
這話說的滴水不漏,不過唐真也沒有多懷疑,說著:“不管怎么樣,都是裴兄說動了巡檢,才有此功?!?br/> 頓了一頓,又說著:“不過此事后,裴兄多在家,很少出門,不知用功何事?”
裴子云指了指紙筆,說著:“唐兄也知道,我裴家也算官宦之后,不過卻在別郡,遇到兵災才遷移來,在江平縣沒有任何根基?!?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