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安州緩緩抬袖,擦掉臉頰上時盞的那口唾沫。
他長這么大,從來沒被人指著鼻子罵。
時盞罵完了,尚且不過癮。
她冷笑:“我不妨再告訴你一件事。你的林姐姐,除了跟瞿如,還和林城子、南宮軒這些人不清不時,就連她最敬愛的師父、青劍宗的掌門,兩人也罔顧人倫好幾年了!”
“你胡說!”
余安州揎拳捰袖,五指扣住她的肩膀,狠狠搖晃,幾欲將她單薄的肩胛骨捏成粉末。
時盞身體疼極了。
可她內(nèi)心卻無比暢快。
上輩子的她太怯弱了,覺得余安州是金丹修士,是仰望不可及的高山。
他一皺眉,她便嚇得噤若寒蟬。若當年勇敢一點,是不是就不會被他劃花臉?
余安州恨不得將她那纖細的脖頸扭斷,他搓著虎牙,惡劣道:“你慣會說謊!這都是你編纂的鬼話!”
“當然。你只會相信林菀,自然不會相信我說的?!?br/>
“你有什么資格跟林姐姐相提并論?”
在他落魄的時候,是林菀收留了他,給了他溫暖。
林菀是他人生低谷中的一縷光。
時盞嗤笑:“是,在你眼里,誰都比不上林菀,誰都配不上林菀?!彼掍h一轉(zhuǎn),拔高嗓音,“可是……憑什么?憑什么你認為林菀一定是對的,而別人都是錯的呢?”
她今晚必須將這輩子上輩子的怒氣全部撒出來。
哪怕死,至少也看到了余安州崩潰失態(tài)。
她湊近了些,舌尖冰冷的吐出話語,一字字道:“怪不得余家人會把你逐出家門。你是非不分,朱紫難別,偏偏固執(zhí)己見,聽不進去別人半句話。”說到此處,時盞裝作恍然大悟的樣子,“哦,你不是認為林菀是對的,你是認為自己是對的!”
余安州萬萬沒想到,會從時盞嘴里聽到“余家人”三字。
他臉色倏然陰沉如寒潭,“你怎么會知道?”
這件事,他只告訴過林菀。
但林菀絕無可能告訴時盞。
時盞不管那些,她只順著自己的想法說:“你知道自己是余家的養(yǎng)子,從小性子便別扭又偏執(zhí)。你覺得養(yǎng)父母并不愛你,他們愛的是你堂兄。但是,你的養(yǎng)父母明明告訴過你,他們將你視為親生兒子,你堂兄也將你當親弟弟疼愛……可是你呢?你故意和堂兄發(fā)生爭吵,還將他打成重傷?!?br/>
“你知道什么?”余安州眼睛布滿血絲,他朝時盞怒吼,“他們根本就不愛我!他們將我投在別人門下,而余家功法,看都不讓我看一眼,生怕我學會里面的一招半式!他們防備我,將余家所有的功法都傳給堂兄!”
“《混元功法》吧?!北绕鹩喟仓莸陌d狂,時盞異常平靜。她抬眼看著他:“余家的功法,是叫《混元功法》吧。”
余安州有種被她清澈眸子看穿的荒謬感。
“你如何得知?”
時盞嘴角掛著一抹冷嘲:“虧你還是余家的養(yǎng)子,你難道從來沒聽說過,余家的《混元功法》極為兇險,輕則反噬,重則終生都不會有子嗣?!?br/>
“否則,你父母他們怎么會收你為養(yǎng)子呢?”
“他們疼惜你,愛護你,不想你跟他們一樣,所以將你送去了獨山老者的門下?!痘煸Ψā凡荒芎罄^無人,于是你的堂兄主動站出來,幫你分擔壓力?!?br/>
“可是你呢?自以為是,自怨自艾!陷入自己的認定,哪怕你父母解釋,你也不想聽。你什么都不會,只會傷透你父母的心!”
時盞語速很慢,可每一字都揭開了余安州愈合的傷疤。
他覺得自己命途多舛,實際上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心中的悲苦他也對林菀訴說過。
當時林菀只攬著他的肩膀,輕言細語地安慰:“我會陪著你的。不會像你爹娘那樣,將你拋棄?!?br/>
時盞看他神色陷入慌亂糾結(jié),心里快意極了。
她道:“你以為被全天下人拋棄,其實全是臆想,為了滿足你自以為是的幻想,你就是個戲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