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打開的正門,牛小川心中一怔。
但是他的臉上,卻帶著從容的微笑。
剛才要是走側(cè)門,輕則被打出來,重則去蹲牢房。
在騙子的世界里,每一個小小的意外,都是一種刺激。
騙子騙久了,有時候真的不是為了錢,而是為了享受行騙過程中的刺激。
這東西是會上癮的??!
臨安城最高長官胡高柏,是一個極為迷信的人物。
平時多與和尚與道士來往。
自來到了臨安城的這兩天時間,牛小川就打聽到了這個重要的消息。
不然的話,他今天就不會直接來到胡府大門口,裝著一副高人的模樣要去見胡高柏。
胡高柏不迷信,那就是另外一種見面方式了。
牛小川進(jìn)了大門之后,繞過照壁,就看到了一身玄色常服的中年男子。
“無量天尊,貧道見過胡大人!”
牛小川向胡高柏微微躬身,行了一禮。
胡高柏走過來,笑著道:“道長即是高人,為何向我行禮?”
牛小川笑著道:“既然入了塵世,就要按照塵世的規(guī)矩來?!?br/> “哈哈哈……”
胡高柏大笑了起來。
牛小川也是一臉的微笑。
胡高柏笑完之后,對牛小川做了一個請的手勢,“道長,請里面用茶。”
牛小川點了點頭。
“不知道長名諱?”
胡高柏一邊走,一邊問道。
牛小川道:“貧道空虛道人?!?br/> “原來是空虛道長,不知道長在何處修行?”胡高柏又問。
牛小川笑道:“不過是一處無名小山,不值一提?!?br/> 胡高柏點了點頭,沒有再問。
很快,兩人就來到了客廳。
請牛小川坐下之后,胡高柏讓丫鬟上了茶。
牛小川沒動茶杯,只是一臉微笑的打量著胡高柏。
胡高柏笑道:“道長在看什么?”
牛小川道:“胡大人,最近犯了嗔戒?!?br/> 胡高柏臉上出現(xiàn)了玩味的笑容,“道長,這貪嗔癡,乃是佛道三毒,道長修的乃是道?!?br/> 牛小川搖頭道:“佛道本一家?!?br/> “犯了嗔戒,又怎么樣?”
“對大人來說,不怎么樣,只是這嗔,倒是用錯了地方?!?br/> 胡高柏一聽,眉頭皺了起來,“你該不會是舒美財請來的說客吧?”
牛小川笑道:“貧道確實是有人請來的,卻不是舒居士請來的。”
“是誰?”
胡高柏都冷笑了起來。
牛小川道:“是舒居士的女婿葉楓,葉居士。葉居士聽說胡大人對其岳丈有誤會,特地請了貧道下山,前來做一名說客?!?br/> 牛小川的話音一落,胡高柏的臉上的笑容收斂了。
一種被欺騙和被算計的感覺,出現(xiàn)在了他的心頭。
雖然敬重道士和和尚,但胡高柏卻不是傻子。
他經(jīng)常和那些真道士打交道,一眼就看出,牛小川不像是一個道士。
當(dāng)然,他心里也不太確定。
畢竟這世上道士太多了,各有各的修行法門,各有各的修行方式。
看到胡高柏變臉,牛小川并不慌張,而是笑著道:“聽說貴公子兩年前受了傷,腿上留下了殘疾……”
牛小川的話還沒說完,胡高柏就騰的一下站了起來。
他的兒子牛玉瘸了腿這件事,在他心中就像是一根刺一樣。
每一次聽到有人提到‘瘸子’二字,對胡高柏來說,就像是有人用手按了一下心頭的這根刺。
“來人!”
胡高柏大聲道。
兩名修煉武道的家臣,立即沖進(jìn)了客廳。
只要胡高柏一聲令下,牛小川就會被兩人拿下。
牛小川仍舊一臉微笑。
他甩了一下拂塵,淡淡道:“胡大人的嗔,越發(fā)的嚴(yán)重了。貧道都還沒有把話說完?!?br/> “好!那你說!”
胡高柏指著牛小川,怒氣騰騰道。
牛小川道:“貧道這次來,一是受人所托。本來想與胡大人結(jié)個善緣,看樣子,這緣分結(jié)不成了。如此,咱們就來做個交易吧!”
交易?
這話倒讓胡高柏產(chǎn)生了興趣。
“什么交易?”胡高柏問道。
牛小川道:“一,舒家的歲布,只要胡家仍負(fù)責(zé)神河帝國的歲幣,那就一直不變。二,一百萬兩銀子。貧道出身貧寒,受了太多的苦,也想享受一下這世間的繁華?!?br/> 當(dāng)提出這兩個條件時,牛小川心里緊張得很。
他都忍不住在想,這次是不是要被葉楓給坑了。
要是換成別的騙子,是萬萬不敢按照葉楓所說,來到胡高柏的府上說出這一番話。
關(guān)鍵是,牛小川有腦袋里缺了一根弦。
以前他師父在的時候,他按照師父的計劃去做。
每一次行騙的過程都很完美。
但他師父死了之后,他再單干,那就不行了。
被人揍了好幾頓,有一次差點被打死。
心灰意冷之下,牛小川才回到了村里。
說白了,牛小川是一個喜歡行騙,但是又不會制定行騙計劃的騙子。
當(dāng)葉楓吩咐他干這件事的時候,他感覺自己就像是回到了以前,而葉楓變成了他尊敬的師父……
“你既然提了條件,那憑什么讓我滿足你這兩個條件?”
胡高柏坐了下來。
說完,他揮了揮手,讓兩名家臣退下。
都到了這個時候,牛小川都還能這樣,就算是騙子,這心理素質(zhì),也是值得夸贊的。
胡高柏端起了茶杯。
他剛喝了一口茶,就聽牛小川道:“胡大人,你把貴公子叫出來。治好他的腿,貧道也好拿錢離開?!?br/> “啪~”
胡高柏手中的茶杯掉在了地上,摔得粉碎。
“你,你說啥?”
胡高柏站了起來,一臉震驚的看著牛小川。
牛小川卻閉上了雙眼假寐,不理胡高柏。
胡高柏見牛小川這副模樣,臉色一陣陰晴不定。
片刻后,他才道:“讓胡玉過來!”
“是!”
客廳的側(cè)門,一名丫鬟應(yīng)聲道。
胡高柏又坐了下來,不停的打量著牛小川。
這時候的胡高柏,身上再沒有之前那樣的氣勢,而是顯得有些忐忑。
自從兒子腿瘸了之后,胡高柏想盡了辦法。
不要說城里的王圣手和劉神醫(yī),就連宮里的御醫(yī),他都請動了。
可惜的是,花了大量的精力和金錢,胡玉的腿仍舊是瘸的。
胡玉現(xiàn)在一聽到治腿,心里都生出了恐懼。
這兩年胡玉喝過的藥,估計都有幾十口水缸那么多。
后院,當(dāng)聽到丫鬟說,又有人上門要治自己的腿,胡玉的身體都忍不住顫抖了起來。
治腿,那就是等于喝藥啊!
那些藥不但苦,藥材的來源也是稀奇古怪。
蜈蚣、蟾蜍、毒蛇、螞蝗……這些倒算了,還有什么紫河車,女人月事那啥,想想都覺得惡心。
以前胡玉仗著胡家的權(quán)勢,囂張跋扈,差一點兒就欺男霸女了。
腿瘸了之后,他就成了別人嘲笑的對象。
以至于平時他連家里的丫鬟都不想見。
看到別人笑,他就以為別人是在嘲笑他。
報應(yīng),這都是他以前做壞事的報應(yīng)?。?br/> “我有腿治不好了,我不去,我不想再喝藥了!”
胡玉揮舞著雙手,大吼大叫了起來。
他的眼眶紅紅的,眼淚都快要流出來了。
好可憐?。?br/> 看到胡玉這副模樣,丫鬟不由心想。
丫鬟只是看著胡玉,也不勸說。
胡玉鬧騰了片刻之后,終于低著頭,一瘸一拐的走出了房間。
這種事,他經(jīng)歷太多次了。
雖然心里極為不愿,但是到了最后,他還是會妥協(xié)。
他自己都放棄自己了,但是父親卻一直執(zhí)著,都執(zhí)著得有些魔怔了。
不喝藥,叫人灌,也得灌進(jìn)他的嘴里。
有時候,胡玉覺得父親不愛他,而是愛他的腿。
只要他能正常行走,即便沒了腦袋和身子都行。
面對這樣的父親,他有什么辦法?
客廳里一片沉默。
胡高柏沒有說話,牛小川更不會說話,看上去就像是入定了一樣。
足足過了小半個時辰,胡玉才出現(xiàn)在了客廳中。
“爹~”
進(jìn)了客廳,胡玉站定之后,向胡高柏行禮。
這時,牛小川也睜開了雙眼。
胡高柏看著牛小川,淡淡道:“道長,你所提的兩個條件,本官答應(yīng)了!但你要是治不好我兒的腿,就別怪本官對你不客氣!”
牛小川一臉自信的笑了笑。
然后,他和藹的看著胡玉,說道:“小公子,你過來,讓貧道為你把把脈。”
只要不喝藥,把脈扎針都沒什么。
胡玉走到了牛小川的身邊坐下,伸出了手。
牛小川哪會把脈。
他只伸出了一根中指,搭在了胡玉的手腕上。
胡高柏看到牛小川的手法,皺起了眉頭。
因為牛小川的手指,根本沒有放對。
這把脈的手法,比他都還要業(yè)余。
但事情都已經(jīng)發(fā)展到了現(xiàn)在,他倒想看看牛小川的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藥。
片刻之后,牛小川收回了手,笑著道:“好治!好治!”
“我,我不想喝藥?!?br/> 牛小川話音一落,胡玉就用可憐巴巴的眼神看著牛小川。
對胡玉來說,喝藥,那簡直比喝尿都還要痛苦。
他的心里會這樣比較,那肯定是喝過尿的……
牛小川笑道:“小公子,這次不喝很苦的那種藥,而是服用丹藥,張開嘴!”
胡玉張開了嘴。
牛小川抬起手,將一枚丹藥放進(jìn)了胡玉的口中。
‘救死撫傷丹’不苦,還有甜味,并且入口即化。
“咕咚~”
胡玉將丹藥吞進(jìn)了肚里。
這時候,胡高柏才反應(yīng)過來。
這個自號空虛的家伙,來歷不明,給他兒子吃的是毒藥該怎么辦?
但現(xiàn)在阻止,已經(jīng)來不及了。
吞食了丹藥之后,胡玉頓覺受傷的右腿變得熱了起來。
緊接著,就傳來了一陣強烈的痛感。
“啊~”
胡玉忍不住大叫了一聲,倒在地上,抱著瘸腿,發(fā)出一聲驚叫。
胡高柏一臉震驚的站了起來。
然后,他趕緊上前,將胡玉扶了起來。
“爹,我的腿好痛,太痛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