寢室內(nèi)安靜了半晌。
沐香以為他睡著了,剛要悄悄活動下酸脹的腰肢,卻忽聽殿下問道:
“那個(gè)定妃,是個(gè)什么樣的人?”
“嗯……”沐香僵住好一會兒,方小聲道:“奴婢不能議論娘娘們。”
“少來。”朱楨哂笑一聲道:“你們私底下不嚼舌根,太陽得打西邊出來。”
“這……”沐香不由抬頭,愕然望著朱楨。怎么這么老練?哪像是原先那個(gè)憨憨的小殿下啊。
“看我干嗎?”朱楨轉(zhuǎn)過頭來,一雙大眼睛燦若晨星,哪有半分睡意?
只是配上那兩截粗眉,還有雙頰的嬰兒肥,讓他看上去就很滑稽。
“婢子不敢,婢子失禮了。”沐香趕緊俯首謝罪,小聲道:“只是覺得打落水之后,殿下就大變樣了。”
“你才大變樣呢。”朱楨早就想好了說辭,不慌不忙道:“我只是一夜之間,長大了而已。”
“這可真是菩薩保佑啊。”沐香喜極而泣道:“娘娘要是知道,肯定高興壞了。”
“……”朱楨卻不說話了,撅著小屁股埋首枕間,做抽泣狀。
“殿下是想娘娘了嗎?”沐香趕忙上前,輕撫其背。
“嗯。”朱楨抬起頭來,大大的眼睛里蓄滿淚水道:“我想我娘了。”
“都是婢子的錯(cuò),婢子失言了。”沐香忙謝罪不已,掏出香噴噴的帕子給他擦淚。
“她要是能回來,才真叫人高興哩。”朱楨循循善誘道。
“婢子也想娘娘回來,宮里誰不想她回來呢?”沐香便也陪著哭起來。
“這陣子,咱們可讓長陽宮的人欺了。月例不給,伙食克扣。別的宮里人早就換上纻絲了,我們卻還穿著夏天的羅裙呢。”
“長陽宮就是定妃住的地兒吧?”朱楨不太確定問道。
“是呀。”
“怎么輪到她話事了?”朱楨好奇問道。
“皇后娘娘省親之后,本由貴妃娘娘代掌六宮。可是皇后前腳剛走,后腳孫貴妃就病倒了。”沐香憤憤道:
“皇上原意是讓咱們娘娘接管,結(jié)果出了那檔子事兒,就讓定妃撿了便宜……”
“因?yàn)檫@個(gè)?”朱楨虛空扇倆大比兜。
“原來殿下都知道了。”沐香驚訝的捂住嘴。然后也就不顧忌了。憤憤道:“娘娘就是著了那姓達(dá)的賊婆的道!”
“定妃姓達(dá)?大腚妃?”朱楨奇道:“還有這個(gè)姓?”
“她是色目人。”沐香輕蔑答道。明朝對蒙人和色目人都以‘胡虜’蔑稱,但朱楨的母妃姓胡,宮里人自然要避諱。
“她們這些韃子就是野心勃勃,雖不敢跟皇后爭,可一直對貴妃的位子虎視眈眈。現(xiàn)在孫貴妃眼看不行了,她就故意激怒娘娘,當(dāng)著皇上的面演了一出苦肉計(jì),好干掉娘娘這個(gè)對手!”
“你果然知道好多啊。”朱楨呵呵一笑。
沐香心頭一緊,忙柔順垂首,弱弱道:“只是不敢隱瞞殿下。”
“那還不快把知道的都說來!”朱楨坐起來,追問到底。
沐香便竹筒倒豆子,真說了不少有用的。
比如那達(dá)定妃居然原先是陳友諒的妃子。朱老板打敗陳友諒之后,便將其收為己用了。
朱元璋號稱從不妄奪婦人女子。就這一次破例,明說是因?yàn)閻琅愑颜彋⒘怂啻髮ⅲ识鴬Z其妾而歸以泄憤。
但宮人們私下都說,是因?yàn)槟沁_(dá)氏太狐媚,太會惑主了。不然也不能讓素來嚴(yán)肅軍紀(jì),以身作則的朱老板,忍不住效仿了一把曹老板。
雖然誰也不可能威脅到馬皇后的地位,但男人的靈與肉是可以分得清清楚楚的。
總之達(dá)氏還是很得寵的,接二連三的誕下了皇七子、皇八子,還有一位公主,地位自然節(jié)節(jié)攀升,也漸漸驕縱起來。
“有其母必有其子,她兒子齊王也不是好東西!”沐香氣憤道:“小小年紀(jì)就整天欺負(fù)宮人不說,宮里的貓狗都逃不出他的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