壁月坊外某條臨街巷道之中,幽深冷寂,陰暗潮濕,蟑蟻橫行。
一棟經(jīng)年不修的衰敗樓閣默然矗立。
樓中熏煙彌漫,懸梁繞頂,藥香刺鼻。
“咳咳?!?br/> 發(fā)霉?fàn)€褥榻上,傳來一道虛弱輕咳聲,觀其孱弱灰敗模樣,儼然沉疴已久,若非心臟咚咚跳動聲傳出,真懷疑其行將不就,命不久矣。
踏踏聲傳來,褥榻之上那人眼縫兒微睜,似夢似醒。
一道仆役裝扮的長須中年自迷霧中走來,在床榻前站定,他目光幽幽,袖子一抖,甩出一枚畫卷后,輕聲自語地道:“殺了此人?!?br/> 病癆鬼緩緩側(cè)頭,繼而瞳孔猝然一縮,心臟為都為之一窒。
沉寂良久后,煙霧繚繞的霉屋中,忽然響起一道嘿然之聲:“要造反了?”
那仆役面無表情,徐徐言道:“這個活,接還是不接?”
病癆鬼目光在其人臉上打了個轉(zhuǎn),艱難擠出一絲笑容:“三枚嬰丹?!?br/> 嬰丹者,可助修道人突破清丹境,邁入煉嬰境。
數(shù)遍整個太康,都找不出幾枚。
仆役眼神凌厲,似未曾料到這病癆鬼竟敢獅子大開口,他陰惻惻地道:“你就不怕有命拿,沒命享么?”
病癆鬼呼出一口濁氣,也不理他,只是自顧自地道:“浮游殺人,向來價格公道?!?br/> 話不多說,你愿給,我就敢殺!
仆役臉上陰晴不定,眼中抹過一縷隱晦的殺意。
但最終還是恢復(fù)漠然,陰聲道:“先予你一枚,殺了此人后,提頭來拿剩余兩枚?!?br/> 病癆鬼儼然知曉規(guī)矩,“可?!?br/> 仆役冷哼一聲,甩袖離去。
一枚檀木盒嗖地自迷霧中迸出,病癆鬼忽然起身,眼疾手快地將木盒接住,啪地打開一看。
一枚黃豆大小的圓滾滾金色丹藥正靜躺在內(nèi)。
他目光炙熱,卻并未當(dāng)即吞下,重新封印后,收入囊中。
再端坐起,拾起畫卷,瞅了瞅畫中人。
不是靖國太子夏侯淳,又是誰。
畫像右側(cè),懸詩兩句:“天家貴人半膝席,斬首穴胸何復(fù)惜。”
病癆鬼眼簾一顫,吸了吸氣,喃喃自語地道:“這些皇室子弟啊,殺起手足兄弟來,手段一個比一個狠。不過殺太子這個活,確實不好干吶?!?br/> 旋即他一番收拾之后,竟動如狡兔行如游龍的蜿蜒而下,無絲毫靈氣波動,更是悄無生息。
鼻子輕輕嗅了嗅后,便尋了個方向,消失在人潮之中。
若有街坊鄰居瞧見這一幕,定會氣急敗壞地罵罵咧咧,該死的病癆鬼,竟坑騙了我們這么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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壁月坊,燈謎攤兒。
蕭霽月喜滋滋地收下錦燈籠。
她興致勃勃地瞅著老攤主,急吼吼地道:“老板老板,下一個猜什么?”
山羊胡狡黠一笑,輕咳兩聲,“接下來,不猜字謎了,改念詩詞!”
他指了指旁側(cè)一枚泛著潔白弱光的瑕疵白玉,“接下五句,便得此玉也?!?br/> 有位附庸風(fēng)雅地騷包青年,不屑地道:“什么破玉,值得老子耗費五句名作?”
有人附議,半是試探半是譏諷地道:“不錯,還五句?莫非你這塊破玉有何玄妙不成?”
老攤主嘿嘿一笑,咂咂嘴后,嚷嚷道:“聽好了!”
“‘錦衾香馥郁’的下聯(lián)是什么?”
眾人微微顰眉,咕噥道什么破詩詞,聽都聽過,然而蕭霽月哼哼兩聲,毫不猶豫地脫口而出:“是檻竹敲寒玉!”
她得意地道:“這是前朝某個蔡姓官人的《鴛鴦?wù)砩显贫丫G》”。
詩很偏,少有流傳,但她卻正好知曉。
在四周觀眾驚奇之下,老攤主頷首笑道:“不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