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帝摁下殿中騷動(dòng),翩翩風(fēng)度依舊不失,含笑道:“刁愛卿盡管直言。”
大靖雖偏居一隅,但奉行以國養(yǎng)士,有‘刑不上大夫’之潛規(guī)。即便在先帝太宗時(shí)期,文臣犯錯(cuò)也不過貶官摘帽,故而直諫之風(fēng)興盛。
而這位反對之人名喚刁瑋,本為前燕降臣,官居侍御史;其人尊孟圣人為本派儒家老祖,奉行‘民為貴,君為輕,社稷次之’的思想。
自言前燕賤民貴君、崇奢尚侈,朝野貪腐瀆職嚴(yán)重,百姓深陷水火,方有滅國之禍。
靖國既承其祚,自有天命,且善待士族、以民為天,歷代君主更是深信‘民水君舟,水能載舟,亦能覆舟’之理,故而值得他刁某人效忠。
此言令時(shí)任靖帝太宗大悅,拜為諫匭院赤匭令,亦稱招諫令,專司百姓平民向諫匭院時(shí)政得失投擲的論疏與民奏。
夏侯淳心中一動(dòng),此人履歷如流水般劃過腦海,傳聞這家伙看似忠君愛民,實(shí)則道貌岸然。
其人自太宗駕崩后便失去倚仗,遂投入蕭相麾下,甘當(dāng)爪牙;近年來胡亂撕咬靖國黨,皆是以‘民貴君輕’‘百姓利益至高無上’等言論攻訐政敵。
不過謠言不足信,唯有親眼所見方可一辨真假。
只聞刁瑋正冠理袍后,朝著靖帝俯身一拜,起身后沉聲道:“臣瑋奏請陛下治麒麟閣大學(xué)士張延壽、禮部尚書陳功三大罪!’
“一則,擅權(quán)侍主,以媚邀寵,亂我靖國法紀(jì)之罪。昨日臣聞,麒麟閣大學(xué)士張延壽私奉東宮旨意,竊為國史館起居舍人關(guān)九思謀取察院御史之職,并于中書偽補(bǔ)調(diào)令,以混淆諸位閣老宰相實(shí)現(xiàn),只為蒙混過關(guān),達(dá)其所愿。”
“二則,竊國柄為己用,曲承上意之罪。原麒麟閣大學(xué)士、現(xiàn)禮部尚書陳功擅離中書,以相職換主命,視國家法度于無物,置法司刑獄于虛設(shè)。
臣恐長此以往,旦有刑罰罪責(zé),皆可以職祿而豁免,令禍國殃民者逍遙于法外?!?br/> “三則,亂法欺上,敗壞憲制之罪。我靖國律令,但凡五品以上文吏之選授、勛封、考課政令,皆需吏部諸部堂審議允可后,再呈送中書檢覆,以正糾察,方可曉令四方,頒諭天下。
今者,張、陳二人,因倚尊位而逾越律令,仗恃寵幸而罔顧吏部,獨(dú)斷專權(quán),調(diào)封文吏,實(shí)乃國之竊賊,法之大盜也?!?br/> 他再次躬身:“故臣懇請陛下奪此二人職祿,貶為庶民,以儆效尤!”
此話如同在沸騰的油鍋中,投入一枚石子,將一干文臣武將炸外焦里嫩,齜牙咧嘴不已。
不少人暗暗吸了好幾口冷氣,紛紛向著刁瑋投之以可憐的眼神,你昨晚到底喝了幾斤啊,但凡一粒花生米也不至于醉成這樣。
他們臉上驚奇、敬佩,心中腹誹不已,更有不少人幸災(zāi)樂禍地想,瞧瞧這幾句話,‘擅權(quán)侍主、以媚邀寵,竊國柄為己用、以承上意’。
這分明是一竿子打死了一片人,你看你看,連張相都瞧了過來,這分明是對你刁匭令“刮目相看”吶。
寥寥幾句話,貶低了張延壽、陳功兩位副相,得罪了太子夏侯淳,冒犯了麒麟閣全部幾位宰輔,唔,倘若連蕭相也算上的話,似乎連主上都罵進(jìn)去了。
有人悄悄瞅了瞅蕭元正,似乎看到他眉頭跳了好幾次,但都忍了下來,他們相視一眼后,戲謔一笑,完了,這家伙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