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時,神洛城端門外。
陰云沉沉,濃霧暗襲,黑鴉密集攢聚,嘎嘎直叫,在躍過城墻外的枯梢上哀嚎蹦跳著,瘆人幽光冷漠俯視著繞城而過的三匹北地健馬。
經(jīng)年未修的城墻似顯頹圮之色,透過斑駁的刀戈槍痕,昔日燕靖對峙的烽火如同再燃。
浸入磚縫間的烏黑血痂宛若扭曲的魔紋,零零碎碎的掉在尺許長的斧鉞溝壑中,如同風(fēng)燭殘年的孤寡老人,茍延殘喘的艱難求生。
偶有春芽撅頭,亦被凜冽殘冬摧殘抹殺,僅有的生機(jī)似乎也變得岌岌可危。
呼哧一聲,黑鴉振翅而飛,撲棱著翅膀朝著某個黑暗潛伏,前方一陣急促陣噠噠聲靠近,劉文珍警惕戒備,冷喝道:“來者何人?”
那人手持長戟,適時夜色未至,溶月籠紗,將其傲然面目徹底顯露,只聞其昂首道:“本將燕山宋子羽,你等可是西邊來的客人?”
夏侯淳三人一愣,劉文珍皺眉,怫然不悅。
時刻不忘給夏侯淳挖坑的方熙柔幽聲道:“這洛陽令好大的架子,派個小卒來迎殿下鸞駕也就罷了,居然還偷偷摸摸的,真當(dāng)咱們是投靠他來了?!?br/> 這話被夏侯淳下意識過濾,他攬韁抱拳笑道:“不錯,我二人正是從西邊而來。”
“既然是你們,那就隨本將走吧?!蹦切⒉荒蜔┑睾魳屢粨],直接調(diào)轉(zhuǎn)馬頭,至于陰冷森然的劉文珍被他自動忽略了。
夏侯淳輕笑一聲,給劉文珍提點(diǎn)了一句‘每逢大事須靜氣’后,便拍馬跟進(jìn),與那小將并肩而騎,女扮男裝的方熙柔吹了吹額前散發(fā),陰陽人劉文珍面色紅潤,雄姿英發(fā)。
借著月光昏晝,小將倜儻英容映入眼簾,渾身散發(fā)英武之氣,一股昂揚(yáng)向上的勃發(fā)之氣沖天破霄,隔著三里外都能瞧見。
除了獨(dú)立于城防營之外的都尉制式盔甲外,長靴雪白,纖塵不染。
目光下移,戰(zhàn)馬喘氣均勻,人馬合一,似經(jīng)受過千錘百煉,只是馬蹄見殘留著碎草末與若有若無的馬糞味。
翁伯英的翻版?
方熙柔眼神毒辣,癟嘴不言,嘀咕道原來是繡花枕頭,那小將握槍股指攥了又攥。
劉文珍目光玩味,笑道:“不知陳都尉是受何人所請,來此迎我等?”
其人勒馬止步,馬嘶人哼,轉(zhuǎn)頭不悅道:“那你們又是何方神圣啊,竟讓方大人派遣本將親自來迎?莫非還是陛下東巡不成?”
夏侯淳提前止住一臉怒容的劉文珍,對著宋子羽笑道:
“宋都尉說笑了,陛下日理萬機(jī),怎么閑暇東巡,我等不過方將軍故人之后,今日路過此地,特來拜會?!?br/> 宋子羽臉色稍緩,果真是來投靠方大人,難怪他先前一臉糾結(jié),哼,也是,誰還沒幾個窮親戚呢。
暗中給夏侯淳甩了鄙視眼神后,便拍馬奔行,口中不耐煩地招呼道:
“今日方大人宴請東都名流,諸多達(dá)官貴人、富商大賈乃至軍政要員都會赴宴,你們搞快點(diǎn),去晚了,說不定連外場宴席都進(jìn)不了。”
方熙柔貼近,戲謔低聲道:“難怪今日才來邀請你,原來是順帶啊。”
夏侯淳斜瞟了她一眼,“咋滴,不抽上你幾鞭子,你還真的很癢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