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宴聽完，神色凝重道：“此計甚好，然而段兒，卻未必想坐上這個位置！”
　　“娘娘，三殿下還小，看不透人間險惡是正常的，”斐駟捋了捋胡須，笑道“此計若成，您得好好和三殿下談一談才是?！?br/>　　“有勞斐卿家了，計劃安排得這樣周詳?！苯缬挠膰@出一口氣，攥緊了手里的羅帕。自從大選后的那次吵架，這小子竟然就真的沒再來過延華殿，連每月的例行請安都找借口推脫了。姜宴一想起這事兒就覺得糟心，然而想到鄭寤生，只覺得更糟心。
　　“既然娘娘沒有異議，那臣便下去準備了?！?br/>　　“去吧?！?br/>　　送走斐駟，姜宴招來莫濡詢問：“三殿下最近去哪兒了？”
　　莫濡回道：“殿下最近都在府里讀書，乖巧得很?！?br/>　　姜宴滿意地點點頭。
　　離開王宮回到府中的斐駟并沒有閑著，開始了第一道布置，手一招，一個戴青銅鬼面的男子從墻角陰影處閃現(xiàn)出來，斐駟低聲吩咐幾句，男子鬼影般離開，出了府門，消失在茫茫人海中。
　　.
　　“衛(wèi)國竟然把這樣空穴來風(fēng)的罪名強加給王上，實在是欺人太甚！”聽完祭仲關(guān)于衛(wèi)國出兵的一席話，殷澈憤憤不平道，雙手叉腰，薄唇緊抿，臉上十分難得地難看。
　　鄭寤生冷笑：“衛(wèi)國想要出兵，什么借口不是借口！”
　　“如今怎么辦？讓原繁將軍帶兵前去增援嗎？”殷澈憂慮地問，她不太懂得軍事，只能想到什么說什么，倒是也沒說錯。
　　祭仲瞥了眼殷澈，從新鄭到成周一路走來，只覺得殷澈身上有種難以言述的熟悉感，卻始終想不起來在那里見過此人，而殷澈和鄭寤生關(guān)系親近，他也不好故意探究什么，反而時時刻刻注意保持距離。如今殷澈這個叉腰的動作，以及剛剛問話的口氣，一瞬間將他的思緒拉回到某個火光漫天的夜晚。
　　殷澈，殷側(cè)。
　　他怎么就沒想到呢。
　　祭仲苦笑了下，甚至忽略了旁邊人正在跟他講話的內(nèi)容，愣愣盯著殷澈出神。
　　她一路上從未提起過山匪之事，也沒有提及過小五，難道都忘了嗎？或者根本不在乎？
　　也是，她要找的昔年好友是堂堂鄭王，怎么會在意一個卑微的奴隸？
　　“對于出兵之事，祭仲大人有何高見？”鄭寤生耐著性子又問了一遍，眼睛里折射出的冷意堪比寒冬臘月時節(jié)湖面反射的寒光。
　　殷澈未曾注意到祭仲的反常之態(tài)，還在苦思冥想著解決方案，杏眼上方長長的眼睫時不時微微顫動著。
　　祭仲微微垂頭，眨了下眼睛，眼底的一絲哀傷奇跡般消失于無形，他抬起頭來時，妖孽的微笑又掛上唇角：“對付區(qū)區(qū)一個衛(wèi)國，何必浪費鄭國的兵力？”
　　“什么意思？”殷澈疑惑不解。
　　祭仲幽幽道：“王上既然可代替天子行賞罰之權(quán)，何不借此機會一試呢？”
　　下屬拿來一張羊皮地圖，祭仲接過，攤在書案上，指著一處地方說道：“廩延城位于黃河以南衛(wèi)鄭的交界之地，與西虢、邾國相鄰，若直接從鄭國境內(nèi)調(diào)兵，相距最近的自然是原繁大人的隊伍，但是，若能以天子名義調(diào)動西虢、邾國的軍隊前往增援，再帶領(lǐng)一支軍隊從成周出發(fā)，與原繁大人共同形成合圍之勢，不愁此戰(zhàn)不勝?！?br/>　　鄭寤生思慮片刻，微微點頭，表示贊同。
　　只是這成周的軍隊……
　　“鄭國并沒有軍隊在成周，也沒聽說過成周有別的諸侯國派有駐軍可用??？”殷澈直接一針見血道出心中的疑惑。
　　鄭寤生笑道：“整個成周只有一支軍隊，便是天子的王師?！?br/>　　殷澈聽得心驚肉跳。
　　數(shù)十年來，天子的領(lǐng)土被各諸侯國瓜分殆盡，唯留成周這彈丸之地不受侵擾，不僅是因為此處是天子的大本營，歷代天子盤踞于此，更重要的是天子手里有一支軍隊，乃天子的嫡系軍隊，號稱王師，軍隊人數(shù)不多，卻都是一等一精挑細選的，實力不容小覷。
　　那是，哪怕天子已經(jīng)窮途潦倒、一錢不名，身上總還有點壓箱底的底牌。
　　鄭寤生如今盯上的就是這樣一支隊伍。
　　“事不宜遲，我這便進宮見天子?！编嶅簧鹕黼x開。
　　殷澈也起身，想和他一起去，卻被鄭寤生留下了：“我?guī)救ゼ纯?，你留在此處吧，不必大老遠地跑一趟。”他回頭望了她一眼，柔和道。
　　她遂不強求，老老實實留在驛館之中。
　　國君的身影消失在門外后，祭仲輕笑出聲，說出的話卻讓人不是那么舒服：“殷大人和王上當真是感情深厚，親密無間?！?br/>　　殷澈聽出他話中意有所指，不滿地皺眉：“祭仲大人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