鵝城街道講茶大堂內(nèi),鄉(xiāng)紳和百姓們擠在一起吵吵鬧鬧,如同一鍋熬得滾燙的粥,彼此分不清誰是誰。
武智沖站在了大堂中間,揮動著羽毛扇子壓制眾人的聲音:“都別吵吵!別吵啦!大家聽我說!”
眾人這才安靜下來看著他表演。
“要我說啊,這都怪那個糊涂的縣長!何止是糊涂,簡直就是糊涂!大刀一揮砍掉了黃四郎的腦袋,分了人家的家產(chǎn)??牲S四郎是有后臺的!劉都統(tǒng)和郭旅長帶著大兵來了,他們有大洋馬!有勃朗寧!這混蛋縣長一拍屁股走了,留下我們這些鵝城百姓擔(dān)驚受怕?!?br/> “你們怕不怕!怕就得把錢獻(xiàn)出來!讓我們?nèi)ゴ螯c郭旅長,才能逃過一劫?!?br/> 高超在其中嗅到了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豪紳出面交錢,百姓不敢不交,豪紳的錢如數(shù)奉還,百姓的錢幾家分成,只是不知道他們給郭旅長上繳幾成,又給自己留幾成?
武智沖話音剛落,鄉(xiāng)紳們都點頭表示贊同,百姓們卻寂靜無聲。他們好不容易奪回了財,如何甘心再讓人奪走?只是城外的郭旅長似乎比黃四郎還要強大,他們怎么能斗得過?
高超排開人群緩緩走出,指著武智沖說道:“分黃四郎的家產(chǎn)的時候你怎么沒說?你還沖在最前面,現(xiàn)在知道怕了?”
“你小子!敢攪?yán)献拥膱?!”武智沖惱得要沖上來。
高超迅速從腰間拔出盒子炮,頂在了他的腦門上:“武舉人,時代變了,你的拳腳功夫都不頂用,現(xiàn)在流行玩這個。”
武舉人干著瞪眼,只好訕訕地后退。
他舉起盒子炮單手叉腰對著房頂放了一槍,紛紛揚揚的灰塵從天花板上落下來,端坐在太師椅上的豪紳站起來拍打肩上,口中不停地呸呸。
“高八,你個混球,誰讓你把槍帶到講茶大堂來的!”
高超吹了吹槍口冒出的硝煙,環(huán)視眾人一周,單腳踏在凳子上說道:“身上帶槍好說話,但是今天不談槍的事兒!郭旅長有人,我們也有人,郭旅長有槍,我們也有槍!如今他還沒有打進(jìn)城來,你們就要讓我們交錢?難不成這也是一樁生意?你們勾搭郭旅長一起賺我們的錢?到手后三七分還是八二分?”
城南兩大家族的族長仿佛是被燙了腳似的,主動從太師椅上跳起來:“高八!你不要血口噴人好不好!我們什么時候賺過你們的錢?”
高超斜睨了他們一眼:“我有說你們了嗎?這么著急跳出來是不是心虛了?”
“你,你!哼!”兩位族長退回去,難掩尷尬神色,用驚異的目光望著高八。
這個高八四天之前還是個窩窩囊囊的窮百姓,打不還手,罵不還口,就像一個沒氣性的悶嘴葫蘆似的。誰知道那馬縣長煽動了一場攻打黃家碉樓的造反后,就像是激活了他的任督二脈,竟然徹底開竅了,膽子變大了,說話也氣粗了,腦子也變精了?
劉族長抖擻著長胡子揮手道:“高八,別看你現(xiàn)在叫喚得歡,但要是讓郭旅長打進(jìn)城來,可是要人命的。你們也不到南國薩南康省打聽一下,這郭旅長是什么人物,那是燒殺搶掠、糟蹋婦女、無惡不作!號稱小撒旦!黃四郎跟他比,簡直就是菩薩佛爺。”
高超故意打岔道:“他都成傻蛋了我還怕什么,大傻瓜我都不怕?!?br/> “沒文化!這他媽是洋詞兒!魔鬼的意思!哎?我他媽剛才說到哪兒了?!?br/> 劉家的家丁湊到族長跟前大聲道:“族長,傻蛋!”
劉族長跳起來,狠狠地給了家丁一個鑿栗:“你他媽才傻蛋呢!”
周圍的百姓都哄堂大笑起來。
“別傻蛋長,傻蛋短了?!蔽渲菦_又站出來搶先發(fā)話:“某些人不要因為逞英雄,把鄉(xiāng)親們給連累了。你要是真有本事,就單槍匹馬出城,在千軍萬馬中把郭旅長的人頭取下來,我武舉人敬你為英雄!修廟建神祠都可以。你要是沒這本事,就憋在這兒亂嚷嚷,你不想要命,鄉(xiāng)親們還想要命呢。要我說啊,我們要主動磕頭認(rèn)錯,把所有的錢都收繳起來,把郭旅長請進(jìn)城,把錢獻(xiàn)上去。這樣才能保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