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語如驚雷般炸開在耳邊。
從明淮走時,所有的不對勁都找到了頭緒,噤若寒蟬,腳步匆匆的宮人,遲遲未歸的明譽,以及這幾日上京城內莫名的壓抑,都隨著這一聲輕描淡寫的話語而變得合理起來。
老皇帝的死實在太過突然。
不管底下斗的再厲害,都不可否認,赫致櫟在京城內就是說一不二,生殺予奪。
老皇帝斷斷續(xù)續(xù)的臥床幾年,至少在眾人眼中,他的病遠遠沒到致死的地步,他一死,無疑會使得原本就敏感的京城局勢越發(fā)緊繃。
有這一出,原本針對于赫宴的計劃也全部夭折。
縱然他們原本就是打算等赫巡回來一同商討再施行,可突然這般,使得云楚甚至開始懷疑赫宴他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在難過?”
云楚回過神來,道:“為什么要難過?”
赫致櫟在位三十幾年,從勵精圖治到中規(guī)中矩再到后來的尋仙問道,一個帝王的一生就這樣輕易的被概括。
而云楚同這位皇帝素未謀面,自然不會生出悲憫之情。
只是圣上崩逝,隨之而來的就是另外一個問題。
國不可一日無君。
赫巡身為儲君,必須要回來即位打破僵局。
赫宴看向云楚的目光帶著幾分癡迷,竟并未就此事多言,而是盯著云楚的臉。轉而淡淡道:
“看來她當了皇后也有點用處,至少我可以想什么時候見你,就什么時候見你了?!?br/>
自從赫巡走后,云楚同赫宴見過好幾回,他仍舊如同以往般沒一點分寸,云楚不堪其擾,但這樣來來回回幾次,竟叫她同赫宴的關系反倒比之前熟悉不少。
說起赫巡,老皇帝今晚才咽氣,就算是快馬加鞭告知赫巡,赫巡再趕回來,至少也得一個多月。
云楚后退一步,道:“別離我這么近,你煩不煩?!?br/>
赫宴又笑了起來。
云楚時常懷疑這人腦子是不是有點問題。赫宴因能力出眾又容貌俊朗,性子也不同赫巡一般冷漠,所以在上京城內尤為受歡迎,其中不乏名門閨秀。
但他好似格外偏愛云楚這種對他愛答不理的人,對他越兇他臉上的笑意就越發(fā)的明顯。
赫宴聞言偏不退開,反倒又緩緩上前幾步,這樣的壓迫感令云楚心生不耐,但她面上絲毫不顯,仰頭看著赫宴,道:
“你今日把我叫過來,就是為了親自告訴我這些?”
她上下掃視一眼赫宴,眸中帶了幾分輕視,道:“就這么喜歡我???”
赫宴搖了搖頭道:“楚楚,你太看輕自己了?!?br/>
“就算是沒這個消息,我不也常常大費周章就為了見你一面嗎?”
云楚:“……”
他站在云楚面前,臉上笑意不減,眸色漸深,繼而緩緩開口道:“楚楚,我們的約定,你忘記了嗎?”
云楚心神一緊,她自然沒忘。
不過什么狗屁約定,利益往來算什么約定。
云楚錯開他的目光,并不想回答:“怎么突然說起這個。”
直到現(xiàn)在,云楚都堅信,只要赫巡不退位,赫宴不管他用什么借口都是亂臣賊子。
況且赫宴性子太過琢磨不定,哪里比得上赫巡好哄。
赫宴站在云楚身側,食指指尖不住的摩挲拇指上的玉扳指,低聲問:“真的不懂???”
云楚瞥向他,靜默片刻后道:“我不過一個弱女子,殿下您若是真有什么想法,我父兄皆在,這般問我做甚?”
赫宴嗯了一聲,道:“你怎么總是忘記這點呢,你這樣對我并不公平?!?br/>
“次次我同你論感情時,你偏偏要曲解為利益糾葛?!彼D了頓,道:“楚楚,我說我喜歡你,就這么讓人難以置信?”
是的,很難相信。
云楚甚至在想,他又開始了。
她懶得再跟他于這個問題上多做糾結,敷衍了一句:“嗯嗯,我相信?!?br/>
赫宴:“你又開始敷衍我了?!?br/>
他的聲音平白帶了幾分哀怨,藏在這聽起來不太正經(jīng)的嘆息中。
眼看方才那個問題已經(jīng)被越過去,云楚繼續(xù)試探道:“那你之后有什么打算?”
赫宴雙手負于身后,他身形挺拔,云楚的身量并不矮,但立于他身側時,腦袋才到他的肩膀。
好似都跟赫巡差不多高了。
不怪他們倆是兄弟,仔細想來好像的確有幾分相似之處。
赫巡冷硬歸冷硬,他身上仍有一股說不上來的書卷氣,但赫宴身上并沒有,他給人的侵略感要更重一些。
她心中胡亂的想著,本以為赫宴要么真的會跟她透露只言片語,要么就是隨便說幾句話敷衍她,但她等了半天也沒聽赫宴說話。
她不禁側眸看了過去。
也正是此時,赫宴的聲音重新出現(xiàn)在有幾分空曠的宮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