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瀾睡了午覺起來,歪在榻上,拿了本志怪小說隨便翻著,曉玉捧著掐絲琺瑯的漱盆進(jìn)來了。
“姑娘睡得可好?”曉玉把盆放在如意小圓幾上,將雨瀾從榻上扶起來,服侍她凈了手??此惶斓酵碇恢揽磿?,便柔聲勸道:“姑娘今年也快十三歲了。也該把刺繡功夫撿起來,好生學(xué)一學(xué)了!”雨瀾這具身體繼承了母親的聰慧,琴棋書畫一學(xué)就會,卻不大喜歡做針線。
德言容功,女紅是古代女子最基本的技能。不會刺繡,就如在現(xiàn)代不認(rèn)字一樣。不會寫字不會做詩,照樣可以侍奉公婆,生育兒女,但是拿不起針線來,很有可能連婆家都找不到。
雨瀾心里不由得一陣郁悶。她現(xiàn)在可不是大門不二門不邁的千金小姐,內(nèi)里都已經(jīng)換了個現(xiàn)代人的靈魂了,叫她整天拿著繡花針繡花……她哪里坐得住,還不得悶死她。
雨瀾笑道:“小蹄子,好的不學(xué)學(xué)壞的,倒教訓(xùn)起主子來了?”
曉玉知道她不會真的生氣,笑道:“奴婢還不是為了姑娘好。雖然大戶人家都有專做針線的下人,可姑娘將來嫁了人,總要給婆婆做幾個小玩意,給姑爺做幾件綾衣褻衣的吧……”
“好哇,小蹄子越來越不上道了,竟敢拿我來打趣!”雨瀾就笑著下地去打她。在這個時代,說到婚事這樣的敏感話題,不表示一下羞赧怎么行。
“奴婢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兩個人笑著鬧成一團(tuán)。曉月捧著一碗茶進(jìn)了門??匆娺@樣的一幕忙笑著問:“姑娘,你們這是在做什么?”
雨瀾笑道,“沒什么。這小蹄子嘴上沒把門的,我治治她?!睍栽逻^來攙著她坐下,又給她吃了茶。
雨瀾神色一整問道:“王媽媽怎么樣了?”
曉月撇撇嘴:“老老實實的,吃了飯就睡下了。吃了那好些東西,精神又那么好,哪里像是被打過的?!?br/>
雨瀾指著曉月對曉玉說:“這蹄子長進(jìn)了,這都看出來了!”吩咐曉月說:“把我的繡花繃子找出來,你們來教我做針線?!?br/>
曉月吃了一驚:“姑娘不是最煩做針線嗎?”
雨瀾氣道:“你還不讓別人有點長進(jìn)了?還不快去!”
曉月吐了吐舌頭,到里間取了繡花繃子并各色繡線出來,主仆三人坐在窗前,穿針引線繡起荷花來。曉玉的母親就是府里針線上的,一手針線功夫十分出色,曉玉年紀(jì)雖小,卻跟她學(xué)了七八分本事,在楊府一干丫頭里頭,算是拔尖的。教導(dǎo)雨瀾這個門外漢綽綽有余了。
才繡了沒幾針,有小丫頭在外頭喊:“杏黃姐姐來了?!?br/>
雨瀾忙出了房門,降階相迎,客氣地說道:“杏黃姐姐怎么親自來了?快請進(jìn)屋去喝杯熱茶。”杏黃是老太太房里最得用的大丫頭,地位非比尋常,就是大太太二太太見了,也要給幾分面子。
“見過七姑娘?!毙狱S一絲不茍行了禮,客氣地笑道:“我奉了老太太的命,來給七姑娘送文房四寶并一本《楞嚴(yán)經(jīng)》和一本《法華經(jīng)》來?!?br/>
雨瀾忙將杏黃讓進(jìn)堂屋,又命曉月沏茶來。杏黃忙道:“七姑娘快莫如此,我放下東西就走,還得趕回老太太那邊伺候著。”語氣謙恭有禮。她雖是老太太身邊的紅人,但她自重自愛,從不以此自傲,仗勢欺人,因此深得楊府上下各色人等的好感和尊重。
雨瀾硬拉著她坐下來,“知道祖母那里一刻離你不得,但吃杯茶的時間總是有的?!睉B(tài)度溫和,如沐春風(fēng),讓人無法拒絕。
杏黃謝了座,將手捧的盒子放在桌上,打開給雨瀾看。見里面果然是一套文房四寶和兩本經(jīng)書。筆是湖筆、墨是徽墨、紙是宣紙、硯是端硯。用料考究、工藝精美,一看便是名師所制。
雨瀾看了暗暗吃驚。老太太出手果然不同凡響,這一套文房四寶價值不菲,怕不值紋銀百兩。
問了問老太太的飲食起居,有沒有睡午覺之類的,雨瀾道:“祖母如今在讀什么經(jīng)?”
杏黃道:“楞嚴(yán)經(jīng)?!睂⒔?jīng)書翻到其間某一頁,指著其中一處道:“七姑娘可從這里抄起。老太太昨日正讀到這里。”
曉月奉上茶來,杏黃忙起身道謝。喝了一口茶才道:“依奴婢淺見,姑娘可將字體寫得盡量大些,老太太年紀(jì)大了,眼神越發(fā)不好,佛經(jīng)上的字又太小,每每看起來都很吃力?!?br/>
“謝謝姐姐提醒,小妹感激不盡?!逼鋵嵭狱S不說,雨瀾也正打算這樣做。前世的時候向總裁副總裁那些老頭子們匯報工作的時候,她也總會把材料上的字體用二號字打印。人的年紀(jì)一大眼睛就會花。
杏黃終究吃了一碗茶才走,雨瀾將她一直送到院門口,這才回轉(zhuǎn)。進(jìn)了屋,曉月問:“姑娘,還做針線嗎?”
雨瀾道:“還做什么針線。趕緊抄經(jīng)書是正經(jīng)?!?br/>